贾宝玉猛地抬头,泪水还挂在脸上,眼中却已满是震惊。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他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最后一句落下,贾宝玉整个人瘫软在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这判词字字诛心,将他剥得干干净净。
"那管世人诽谤"——这最后一句更是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心窝。
他原以为自己能做到。原以为只要守住内心的"真",外界的指责嘲讽都可以置之度外。
可如今呢?
府中下人不再像从前那般殷勤讨好,反而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废物点心"、"白瞎了贾家子弟的名头"。
姐妹们虽不明说,可那欲言又止、暗含惋惜的眼神,比直言更让他难受。
连最疼他的老太太。。。。。。如今瞧见他,也不再是从前以往那般疼爱。。。。。。反而多是摇头叹息。。。。。。那声叹息里藏着多少失望?!!
更别提父亲。。。。。。那永远冰冷、恨铁不成钢的目光。I
往日那些交好的世家子弟,如今个个都有了前程,见面时客气疏远,话里话外都透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味。
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哪管世人诽谤"。
每一道目光,每一句闲话,都像鞭子抽在他身上,让他无所遁形,让他日夜难安。
这判词戳破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他根本不是超然物外的谪仙,只是个承受不住世俗压力、被所有人抛弃的可怜虫。
这认知彻底击垮了他,让他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贾玌看着瘫软在地的贾宝玉,上前,撩袍坐下,与他平视。
"知道痛了?"声音低沉。
贾宝玉泪眼模糊,说不出话。
"知道痛,就还有救!"
贾玌伸手,用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
"往日你总说,最厌仕途经济,只愿与姐妹们在园中嬉戏玩闹,做个富贵闲人。"说到这里,贾玌笑了笑,又道:“其实这个想法并没有错,甚至我也想做成为这样的人。”
贾宝玉一愣,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中贾玌可是最不喜他的这种行为的,可今日。。。。。。居然赞同他的话,还说想要成为他口中的那样的人!!!
"但是,也许这世间最简单的愿望往往最难以实现,"贾玌看出了贾宝玉眼中的疑惑,"可还记得那日贤妃娘娘省亲时,你为何连近前回话的资格都没有?!!"
贾宝玉浑身一颤,元春省亲那日的羞耻历历在目。
贾玌目光如炬,步步紧逼:
"为何没有资格?因为你无功名,无官身,无地位,无实权!没有这些,你连站在至亲之人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贾宝玉脸色煞白,哑口无言。
毕竟,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何谈陪在姐妹身边、何谈嬉戏玩闹!
"你可知道,为何你生来就能锦衣玉食,不事生产,却能从不为一日三餐发愁?"
贾玌逼视着他。
贾宝玉低声道:"因。。。。。。因我生在贾家。"
"那为何生在贾家,就能享受这些?"
贾玌紧接着问。
贾宝玉语塞,张口欲言,却又噎住,脸上浮现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