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长夜,总比别处更难挨。
灵粹宫紧闭的殿门后,正酝酿着一场新生,有人怀着算计等结果,有人揣着担忧盼平安。
孟姝临盆的消息就像一颗石子,在刚平静下来的后宫里漾开圈圈涟漪。
这一夜,不只身处行宫的纯妃辗转难眠,后宫里的嫔妃们也都一夜不曾安睡。
皇后身为中宫,收到传讯后自要前去探望。
齐嫔听到消息后随手抓过件月白披风裹上,便带着画锦离开了叠琼阁。路上正好遇到同样赶来的云宝林,两人结伴往灵粹宫去。
隔了一会,慈宁宫里的掌事嬷嬷与曲美人前后脚也都来了。
除了皇后外,她们都守着规矩在前殿花厅里候着,没有贸然往后殿粹玉堂去。
产房内。
孟姝熬过一阵又一阵细密的刺痛,绿柳刚为她换上的素绸寝衣,转眼又被汗水浸透。
她神情恍惚,眼前阵阵发黑,只觉浑身气力都被这阵痛一点点抽空。
此刻身边只留了绿柳,冬瓜该是去小厨房端参汤去了。这两日明月都未阂过眼,从福宁殿报信回来便一直守在外间调度。
灵粹宫上下,真正能让孟姝放心托付性命的,也只有她们三人。
铜炉里新添了艾绒,暖烟丝丝缕缕漫开来,产阁内顿时氤氲着潮热的气。
两位接生嬷嬷的声音此起彼伏,混着铜盆换水时相撞的脆响,刺得人耳膜发紧。
孟姝咬着的软木裂开细纹,饶是她素来沉稳,此刻也被这绵延不绝的痛磨得心神涣散,只盼着这煎熬能早些到头。
一个时辰漫长得像过了半日光景。
“娘娘,再抿口参汤?”
绿柳跪在床边,小心地将碗沿递到孟姝唇边。产痛正紧,孟姝攥着锦被的指节泛白,她强撑着勉强喝了两口。
冬瓜用帕子替她擦去额角的汗,又按嬷嬷的吩咐轻揉她的腰侧,“娘娘别急,攒住气,太医和嬷嬷们都说胎位正,就是头胎难免艰难些。。。。。。”
“扶我起来。”
孟姝唇角紧紧抿着,许是参汤起了效用,她苍白的面颊总算透出一丝淡淡的血色。
两位接生嬷嬷闻言色变。
年长的那位急道:“娘娘使不得!这会子最该攒着力气,哪能起身?”
“躺久了浑身发沉,更使不上劲。”孟姝说着,已用手肘撑住了床沿,湿透的中衣贴在隆起的腹部,“绿柳,明月——”
外间的明月早竖着耳朵听动静,闻声立刻掀帘快步进来,与绿柳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
两人都不敢用蛮力,只顺着孟姝的力道,慢慢将她扶成半坐的姿势,再一点点扶起身,冬瓜则小心的护在周围,主仆几个在产房内缓行助产。
粹玉堂外。
御前的宫人内侍们打着羊角灯笼,将皇上与皇后二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皇上无意识的在廊下来回踱步,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攥成拳,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上此刻罕见地透着几分焦灼。
过了一刻钟,守在产房门口的夏儿轻轻掀了掀帘子,探身出来。
皇上立刻停住脚步,皇后急声问道:“里头怎么样了?瑾嫔可还好?”
夏儿屈膝行了个礼,“回娘娘的话,刚冬瓜送了盏参汤进去,我们娘娘强撑着喝了半碗。接生嬷嬷们说,娘娘虽乏得很,精神却还清明。”
皇上
“嗯”
了一声,指尖在腰间的玉佩上摩挲着,又问:“她。。。疼得厉害吗?”
皇后闻言愣了愣。
夏儿忙又福身道:“绿柳和冬瓜明月在产房内陪着娘娘,许是有些熬得慌,但娘娘倒没喊过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