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粹宫上下防守严密,这般谨慎着安稳度过了些时日。待过了端午,日头渐渐毒起来,孟姝的身子也愈发沉了。
她如今连起身都要绿柳搀扶,腹中胎儿动得又凶,夜里常被坠得辗转难眠,晨起时鬓边总带着些倦意。
何医正每日辰时来诊脉,搭在她腕间的指尖总要停留许久,诊罢便往偏殿寻接生嬷嬷,两人对着脉案低语半晌,末了都默契地点头,这一两日怕是就要发动了。
五月初八,晨起,孟姝刚饮过半盏燕窝羹,便觉小腹坠得发沉。
她抚着腰慢慢坐直,指尖在锦被上轻轻按了按:“怕是这两日就要生了。你即刻给梅姑姑去信,婉儿那边怀胎还不足三月,最是娇气的时候,不管宫里出了什么事,哪怕是派人去报喜,也万万不能让她进宫。”
绿柳应声退下,吩咐夏儿与小元子出宫传讯。
午时前,皇上踏着廊下的光斑走进粹玉堂。
他惯常先问过胎儿动静,在榻边坐下后握住孟姝的手笑道:“朕今日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当日答应了纯妃,待你临盆前接她回宫。。。。。。”
孟姝右手轻轻抚着隆起的肚皮,指尖能触到胎儿轻微的胎动。听了这话,她嘴角噙着的笑意倏的僵住,勉力欠了欠身道:“皇上恕罪,有件事,臣妾与纯妃娘娘。。。瞒着您。”
皇上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指尖蹭过她脸颊时带着笑意:“姝儿是想说,纯妃怀了身孕?”
见孟姝微怔,他道,“她离宫前总爱躲懒,喝的安胎药气味虽淡,朕却闻得出。瞒着也好,上回你差点出事,朕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皇上方才那话本就存着试探的意思,并非真要派人接纯妃回宫。
孟姝闻言,方才微蹙的眉尖彻底松开,扯了扯皇上的袖口,略带歉意道:“臣妾等并非要刻意瞒皇上。纯妃娘娘素有肝郁之症,先前调理了许久才怀上,因此才不得不格外谨慎。本打算着等满三个月胎相稳固后再将这个喜讯告诉皇上,如今有您这话,臣妾便也放心了。”
说话间,腹中胎儿忽然在她掌心下猛踢了一下,力道比往日都沉。孟姝没防备,轻呼一声蜷了蜷手指。皇上连忙倾身靠近,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声音竟带了几分紧张:“怎么了?是不是他又闹你?踢得重不重?”
腹间鲜活的动静,让孟姝瞬间有种血脉相连的奇妙感受,瞬间拂软了她的心,“这几日闹得格外频,许是知道快见到皇上了,急着要出来呢。”
皇上面上的笑意顿时漫到眼角,连眉峰都柔和下来,“朕也盼了许久,这些日子翻着典籍,连名字都提前拟了几个。”
冬瓜端着参汤从外间进来,见殿内气氛和暖,大着胆子凑趣儿道:“皇上给两位公主取的名字都极雅致,这回终于轮到咱们灵粹宫了。”
景明和绿柳被她逗得发笑,孟姝隔了片刻才抬眸望向皇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皇上拟的名字,是合着皇子的章程,还是公主的?”
“自然是皇子,这些名字里头朕属意其中三个,往后你为朕再生两个,正好凑齐。”皇上开口,语气里满是笃定。
孟姝:“。。。。。。”
。。。。。。
下半晌的日头斜斜坠向宫墙,仁明殿里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皇后刚从福宁殿回来,踏进殿门时凤钗上的珠串叮当作响,“适才皇上并未松口接纯妃回宫,怕是真如曲美人先头猜的,那个贱人当真有了身孕?”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她随手端起案头的茶盏一口饮尽,涩意像细针似的扎在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