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是在告诉他,他刚才那点儿矫情的发作,在我这儿不过是一段文化现象,他是材料,我是作者……你看看,他一下就气疯了。”
尽管加荷多蕾没有太听明白,但她也莫名感到一阵与有荣焉的激动——这一刻她忽然对吕其蓁充满敬意,这种感觉实在奇怪,因为此刻的吕其蓁显得这样可靠,仿佛和前段时间在剧场里畏畏缩缩的“柔弱女友”判若两人。
那些听起来高级而拗口的词汇就那么轻松地从她嘴里说出来,她一句脏话都不用说,就让那个看起来一肚子坏水的公爵气得跳脚……
加荷多蕾喉咙微动,她忽然幻想着自己也这么说话的场景,比如几年后,在尤尼斯、蛮纳、妈妈、姐姐——哦,当然还有伯衡老师——的面前,她们聊到什么话题,譬如在埃芒里亚的见闻,于是她侃侃而谈,自然而然地扯出一堆大词,什么权力中心,什么文化失落……
加荷多蕾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暗爽,甚至没有留心克罗伊有些踉跄的脚步,差点儿扶着她一起摔倒,还好两人及时调整了姿势。
离开公爵府的这段路,克洛伊走得很慢。
她完全没有留心吕其蓁与加荷多蕾的谈话,甚至刚才科维希克与吕其蓁的那段唇枪舌战也未能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她感到自己脑海中纷纷乱乱,被涌动的思绪冲得头昏脑胀,可与此同时,她又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了。
从未有任何一种痛苦,像今天她品尝到的这样苦涩。
吕其蓁也拉了克洛伊一把,她这会儿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与加荷多蕾的谈话有些过于得意了,在克洛伊如此失落的时刻,保持安静也是一种体贴。
她望着克洛伊的侧脸,女孩脸色苍白,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暂时抽走了魂魄似的。
吕其蓁轻轻抿住了嘴,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有很多话想同克罗伊谈,今天这一幕,如果没有她和加荷多蕾在场,或许克罗伊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她堂堂正正地站在科维希克面前讲出那些话的时候,是多么闪耀。
——但幸好,她和加荷多蕾在场。
这一刻,吕其蓁忽然想起不久前她们在克洛伊房间的谈话,当她谈及权力差的时候,克罗伊那么斩钉截铁地反驳说她的感情“是真爱”,如今想来,那并非是克罗伊的误读或幻想。
这个年轻的女孩爱上了她自身映照在旁人身上的倒影。
但她自己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那镜中的映像之所以如此动人,恰恰是因为她自己正像燃烧的烈焰一样明亮。
……
临近三点,赫斯塔进入工作站的议事厅,一切如她所料,肯黛已经坐在里面了。
赫斯塔落座,两人的位置互为犄角,谁也没有向对方打招呼。
三点整,议事厅的百叶窗自动落下,正个房间渐渐变暗,一道暗红色的投影在两人斜前方的中央亮起。
“两位好。”投影上浮现出数字2,“这里是二号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