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剌木沙汗脸上的喜色也早已消失无踪,面色重新变得灰败,无力地靠回王座,眼中一片死寂。
斡里剌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在满殿的悲观与指责声中,也显得苍白无力。
其实他心中何尝没有同样的疑虑?
为什么庆国仅仅出动一份诏书。。。。。。!?
可只是作为力主此策之人,他不能表露半分。
殿内刚刚升起的些许喜悦瞬间凝固,随即被更深的焦虑和不确定所取代。
沉默了片刻,那位与斡里剌政见不合的老亲王率先开口,没有厉声指责,而是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带着实实在在的忧虑:
“仅凭一纸诏书?”他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斡里剌脸上,“宰相,非是老夫质疑你的判断。
只是那乌力罕的野心,你我皆知。他倾尽全力,志在吞并我西辽,如今胜券在握。。。。。。仅凭大庆皇帝一道的敕令,真能让他甘心放下到嘴的肥肉,勒住战马的缰绳?”
他的疑问,道出了在场几乎所有人心中的隐忧。
另一位掌管财政的大臣抚额叹息,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现实的压力:
“亲王所虑甚是。为了此次出使,国库挤出了最后一批像样的贡品,车队耗费亦是不菲。我等原盼着能换来实质性的援手,哪怕只是粮草军械,也能助我军多支撑几日。可若。。。。。。若最终只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若最终无效,那这点宝贵的资源就等于白白浪费了,而西辽可能连最后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位将领忍不住接口,他的焦虑更为直接:
“大汗,宰相!并非末将怯战!只是前线军情如火,亦雀儿城每日都在告急!将士们盼援军如盼甘霖!如今却等来。。。。。。等来一纸文书?这。。。。。。这消息若传回军中,恐。。。。。。恐士气顷刻瓦解啊!”
斡里剌面对这些沉甸甸的疑问,嘴唇动了动,他无法给出百分之百的保证。
他只能硬着头皮,“诸位所虑,我岂能不知?然此策已是当时情境下,所能争取到的最佳路径。
大庆乃蒙古名义宗主,其诏书自有天威。乌力罕虽桀骜,亦不得不权衡公然抗旨的后果!除此以外,我等。。。。。。还有何路可走?”
他最后一句反问,让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除了赌大庆的权威,西辽还有别的选择吗?
似乎并没有。
但这并不能消除人们心中的巨大不安。
阿剌木沙汗听着臣子们忧心忡忡的议论,看着斡里剌承受压力的模样,刚刚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听天由命的茫然。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争论什么:
“事已至此。。。。。。唯有。。。。。。唯有静观其变了。但愿真主庇佑。。。。。。”
一瞬沉寂。
老亲王绷着脸,第一个合十垂头。
指尖骨节凸起。
群臣一个接一个抬手,合掌,抵住心口。
低语声嗡起:
“真主。。。。。。”
“庇佑!”
“。。。。。。怜悯!”
声音起初散乱,渐渐汇成一片焦灼的哀鸣。
那哀沉的祈祷声几乎成了唯一的回响,在空旷大殿里盘旋,更添悲怆。
见此一幕,阿剌木沙汗再无言语,目光空洞洞地穿透了殿中祈祷的人群,望向外殿高槛之外,那片庭院空旷的天空。思绪不知飘于何地,瞳孔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