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汤蹈火我也要跟你走,
哥哥你有心妹妹我有肠。
腿杆断了要拄着棍棍来,
脑壳落了血要往一堆淌。
下一世变人还要在一堆,
哪怕精巴巴睡在石板床。
生生死死拉着手进阴间,
找阎王清算这笔糊涂账。
透过茂密的树木,程塌鼻循着歌声,在离家很近的青石小路上,找到了两个人影。女人穿着红艳艳的衣裳,像是绿树里一朵盛开的野棉花。她拄着一根木棒棍子,双腿叉开,像骑着一匹看不见的马,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身后是男人,是青竹,个子较高,每走一步,身子都要偏斜一下,个子都要矮下去一截,然后再端正,再弹高,像是要和前面的女人比一下高矮。
程塌鼻认出,那红衣裳是杏红刚来的时候穿的,心里就如同扎上了一把钢针。
他鼓起劲,放开喉咙吼叫——
青竹杏红我日你妈,
老子的钱财白费啦。
总有一天逮住你,
千刀割来万刀剐。
用力气太急太猛,腰杆生疼,嗓子生疼。程塌鼻咽下一口口水,觉得力气也没有了。呆呆地站着,看那一对身影艰难地离去。
阳光耀眼。程塌鼻觉得眼睛里像渗进了盐,涩疼难忍。他微闭了眼,双手拄紧木棍,把身体的重量靠上去。
这时,蝉子的叫唤停了下来,他耳朵里听见阳光射下来的声音,嗡嗡地发响。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正想再骂,却又听到了他熟悉的青竹的山歌子。他很奇怪那嗓子怎么复原了,没有了自己的那种瓮声瓮气,怀疑是不是耳朵有了毛病,却不晓得是杏红在路边的树枝草丛间捡来一团陈年的野棉花,塞住了那烂鼻腔。
程塌鼻屏住呼吸,听那嘹亮的山歌子:高高山上一丘田,
半边有水半边干。
半边有水栽甘草,
半边无水种黄连。
不怕打来不怕割,
不怕坐牢不怕官。
要得我俩情意断,
除非海枯石头烂。
要得我俩情意绝,
除非天塌黄河干。
吆嘿咿,咿吆嘿,
生死都要在一堆,
腿瘸鼻烂也要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