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我倒是没有半点作假——起码表面上确实如此。
当初迭墨将那一堆身份资料交给我时,我秉着专注专一专心的态度,对所有的身份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询问调查,其中便包括这一个。
我在这片大陆上此刻的身份,是陈国禹城郊外,一户商贾阶级的家中庶女——的贴身丫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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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有个术法,可以对一定范围的人同时施加,使他们的印象中出现一个其实并不存在的人,这个丫鬟便是这么弄出来的。按照设定是从小父母双亡卖身于府上,长相算是有几分姿色,除此之外普普通通。
然而她“服侍”的这位庶出小姐,经历却不怎么普通。
最简单的说,她已生下一子难产而亡,却直到死前都没有成亲。
就是所谓的,一夜那啥之后,不小心遗留了产物。
故事是迭墨讲出来的,用我看过的不少人界话本来总结,这是个一见钟情然后因意外分离的故事,而且是个开放式的结局。
禹城商贾大家兰氏家主娶了一妻三妾,生了二子二女,其中除二儿子之外皆为庶出,一人一个分配的很是均匀。这作为故事主角的小姐是其中的三女,名字听过这么久早记不清,姑且叫她兰小姐罢。
兰小姐养在深闺之中,同那许许多多深闺小姐一般,琴棋书画颇为精通,面貌姣好品行上乘,绝对是居家娶妻之必备大老婆。
如果不看她的身世的话。
出身庶女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商贾之后。商人自古有钱无权,地位并不高,更何况这兰家在禹城算是一方豪门,放到全国也不过是有钱人之一,算不得什么特别。
长子自二十岁起参与科举四次,十二年时间才中了个秀才,便再无半点进阶。幼子不过八岁,还远不是时候。
儿子暂时指望不上了,便只能指望女儿。
而女子最常见的用途,不过联姻一事。
长女被配与京城中吏部尚书作妾,又赔了不少嫁妆,已算是高攀。而这兰小姐如今刚过十三年纪,小小的一个美人坯子还未长的完满,兰家家主正观望着形式,定要将这女儿嫁个最能获利的人。
就在这观望的当口儿,兰小姐的红鸾星却主动撞上面来了。
那天是七月十五,她出门上香还愿的日子,中间的波折略去不谈,只说结果,她在庙宇之中见到一个公子,一见误终生。
没人知道一见钟情是个什么滋味,而经历了一见钟情的两人心中又是怎样的波澜起伏。只能确信那一瞬间的花开,便在心尖颤巍巍的抖动稚嫩的蕊梢。有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人道发乎情意止乎礼,这二人的相处便该是处于这两种状态之间,淡淡的情愫朦胧的暧昧,倾诉着无声的心意。
也许是命中注定,他们在那一别之后的数月间,竟又阴差阳错的经历几次重逢,每一次的再遇无不是甜蜜又致命的折磨。二人如同隔着一道水幕浅浅凝望,若有若无的靠近,却又始终迈不开那最后的关键一步,始终固守着心底最后的防线。
第一次见面,他笑问她:“小姐发间的花很是好看,可否冒昧告知是从何地采来?”
第二次重逢,他有些欣喜道:“原来你的棋下的这样好,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第三次再遇,他执起她的手,有些迟疑,却坚定:“你……确定?”
然而命运总是不肯安安静静的平顺下去,它是最精妙的导演,就如历史的轨迹一般,总要在漫长或短暂的死水之后,制造出力覆难挽的狂澜。
他是左家长子,自十余岁上便自入江湖磨练,据说弱冠后便可入朝为官,数年来名气已是不小。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无数次的暗算被他躲了过来,然而英雄似乎总是注定了难过美人关的,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元宵灯节摘星楼上,他为了她中了暗算。【一览芬芳】的毒性最是强烈,她只剩下两个选择:同死,或是相救。
尊严与性命,哪个更重要?
她想,她没有替他做出选择的权利,更没有让他死去的权利。
因此选择的一边成了万丈悬崖,只剩下那条艰险不堪的沼泽地,等待着她自动踩进去,就此万劫不复。
——对方戏谑看戏的目光下,她强忍着耻辱与不堪,如同破茧的蝶,为他褪去身上衣衫,以身解毒。
在撕裂的剧痛中,她听到他于昏醒颠倒间在耳畔对她低声呢喃:
“……抱歉,我本想着,要将今夜留在我们的洞房花烛时分……”
对手低视了他,亦没能看清她,最终被他一剑斩于摘星楼阁。他将自小携带的玉玦掰断,一半放在她身旁,清清楚楚的承诺:“等我来娶你。”
她陷入昏迷之中,无法回应,却分明听清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