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其实还算比较早,姚家洼距离高速口也还算比较近,否则也不会被选中进行拆迁以及开发,但程煜抵达姚家洼附近的时候,还是接近了中午十二点。
特意到李叔那份资料里,赵伟那几个人住的那几幢小楼处拐了个弯,程煜大致看了看情况。
那还真是几幢孤零零的小楼,但看得出来,其后有大片的地方都已经被征用了,地上满是瓦砾,还有不少工程车正在来来往往,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开始了前期的开发。
而这几幢小楼,大概是处于原先村口的位置,距离县道很近,或许是考虑到前期开发工作阶段,会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这附近十里八乡还真是没有什么落脚下榻的地方,是以才把这几幢小楼留下了。
找了个路过的人问了问,那人告诉程煜,那几幢小楼是乡里要求那几家其实已经拿到拆迁款的住户留下来的,并且特意为他们办理了营业执照,让他们在房屋拆除之前,留在里边当民宿那么经营。价格很低,但所得钱款都给那几个户主,也等于帮他们解决了这段时间家里的生计问题。那几家人当然愿意,于是这既谈不上酒店也谈不上民宿的几幢小楼,就这么存在着。
程煜没有去打听赵伟那几个人的事,反倒是那个村民主动说起虽然乡里说来住宿的人交的房钱都归原房主所有,但这里营业快三个月了,拢共也没卖出过几间房,那几家人都怨声载道的。好在最近来了几个人,包下了一栋楼,还让房主买菜做饭给他们吃,这又能赚点儿钱,于是怨怼的声音才稍微好了一些。
谢过了那个村民,程煜从车里找出一盒放在车上防止应酬用的苏烟,村民喜笑颜开的拿着烟离开。
程煜继续开车前往姚家洼,刚到村口,就跑出来好几个村民,挡住了程煜的车。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子,似乎有些胆怯,但却鼓足了勇气走到程煜车头前,不停的冲程煜挥着手,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程煜估计这就是张姨的丈夫姚大宏了。
他放下车窗,笑着问:“是姚叔么?”
姚大宏显然没想到程煜竟然会喊他叔,脸上顿时写满了窘迫,他连连摆着手,说:“姑爷您可别喊我叔,叫我姚大宏就可以,看到这辆车,我就猜可能是您,我家那口子说您这车车头上有个大叉子。”
程煜哈哈一笑,说:“你在这儿等很久了?这些都是你们村的人?”他指了指姚大宏身后那些同样畏手畏脚不敢上前的老人们。
“接到我家那口子的电话,我就赶紧去找了村里的长辈们,倒是也没特意等,我儿子的饭馆就在这里,我们刚才一直坐在饭馆里,看到路上来了您这辆车就赶紧迎了出来。”
程煜顺着姚大宏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一棵大树下,的确是有个占地面积不小的平房,门头上挂着个红彤彤的牌子,上边这些大树下大饭店的字样。
“我把车停过去,咱们再聊。”
程煜说完,姚大宏赶忙让那几个老头儿让开,程煜这才把车停在了饭馆的侧面。
下了车,一群人拥上来把程煜领进了大树下大饭店内。
虽说只是个村口旧房子改的饭馆儿,但除了前边的院子被盖了个玻璃钢瓦的顶,跟堂屋一起改成了大厅之外,两侧的房间都被改成了包间的模样。
姚大宏把程煜让进了东边的包间里,桌上已经摆了八个冷菜了,还有几瓶酒。
虽然是村里,但排场还真是不小,菜不说了,应该都是姚忍毅亲手做的,酒还真是好酒,洋河的梦之蓝,并且还是梦六,在吴东的超市里大概要卖到七八百一瓶。
无论程煜怎么推辞,姚大宏依旧坚持把程煜让在了首座上,他自己挨着程煜坐下,这才招呼那几个老头儿也都坐下。
“这会儿正是饭点,忍毅要在厨房忙,等过会儿忙完了,再喊他过来敬姑爷您几杯酒。姑爷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喝点吃点,吃完咱们再说事情。”
姚大宏拿起一瓶梦六就要开,程煜连忙拦住了他:“你看我开车来的,待会儿谈完了事,我还得开车回去。所以这饭可以吃,但酒我就不喝了。当然,你和几位长辈要喝是没问题的,让几位老人家等了半天,我待会儿以茶代酒敬各位几杯。”
“啊?这么匆忙?刚来就准备走啊?”
不止是姚大宏,那几个老人也颇为惊讶。
程煜点点头,说:“我事情还真是挺多的,这边谈完了我就得回去,这不是还得安排打发掉那几个人的事情么。而且说实话,你们村子附近也没什么适合留宿的地方,好在离吴东不算太远,路也好走。这样,几位老人家先把酒倒上,然后咱们边吃边聊聊你们村子的事情。”
姚大宏知道留不住程煜,只得点点头,依旧是准备开酒,这次,又有人拦住了他。
那是那几位老人家里年纪最长的,他笑呵呵的问程煜:“程先生您真的不喝点儿?”
程煜摇摇头,道:“老人家,您叫我名字就可以,我叫程煜,而且您可千万别再跟我用敬语了,我这点年级可是承受不起啊。”
老人呵呵一笑,颇有些风度的一摆手,说:“大宏啊,招待客人用这种酒没问题,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么,喝肯定是要喝点儿的,但就没必要喝这么好的酒了。你家条件好,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必要这么铺张。你去拿那个普洋过来,我喝惯了那一口儿。”
其余几位老人也纷纷附和,说:“对,五哥说的对,大宏你去拿几瓶普洋来。”
姚大宏还想坚持,却被几位老人呵斥了出去,他只得去拿了两瓶玻璃瓶的普通洋河进来。
那位年纪最长的老人端起倒满了酒的杯子,说:“来的都是客,并且程先生还是来替咱们姚家解决麻烦的,是以这第一杯酒,大家听我的,一起敬一下程先生。”
程煜赶忙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水,说:“哎哟,这第一杯应当是我敬诸位,您几位这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我怎么能受诸位敬的酒?”
“我今天是真的不能喝酒,所以就只能以茶代酒,敬几位一杯。”
众人笑呵呵的该喝酒喝酒,该喝茶喝茶,等到程煜吃了两口菜,姚大宏才又道:“我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们姚家的叔父,这位五叔,是上一代的族长,也就是……”
见姚大宏吞吞吐吐的,那位五叔主动说道:“程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姚家的来历,我们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我就是上一代的发丘中郎将,不过,咱们这一脉的发丘印早在明朝就遗失了,所以这个身份说白了就是由族中适合继承发丘指和缩骨功的人来担任。这一代是他大宏,原本下一代准备传给忍毅,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大宏的媳妇儿也把程先生的要求跟我们讲过了,我们之前商量过,在现如今这样的社会,只要有手有脚就绝不会忍饥挨饿,这门手艺,的确也没什么传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刚才在程先生抵达之前,我们已经得出了统一的意见。只待这次事毕,我们就彻底断了发丘一脉的传承,从今而后,姚家后人再也不许提发丘中郎将这个说法。从今而后,也再没有什么发丘一脉,我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姚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