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热力激发则显色,其色幽蓝……”墨画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奴婢幼时在江南……跟着外……跟着那位药理师傅学辨识药材,曾听他提过海外海客传入的异域奇毒,名唤‘海心凝’,据说产自深海巨妖遗骸,无色无味,染于丝帛纸张,非强热不显其毒。
若被吸入肺腑少许,初时只觉胸闷气短,尚可支撑,然一旦接触温热湿气,毒性立发,半个时辰内使人筋脉僵硬,四肢麻痹,气息渐止……死状犹如……”
“犹如冰僵之尸。”沈青崖接过了话,声音听不出丝毫起伏,平静得可怕。但熟悉她的墨画,却分明看到王妃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冰层瞬间冻结至万丈深渊!冷得能冻裂神魂!
“啪嗒。”一滴冷汗从墨画额头滑落,砸在地砖上,在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她后怕地几乎窒息。若非王妃警觉,若真在宫宴上弹奏,王妃抚琴奏至关键激昂处,呼吸急促,身体发汗,再对着这沾了毒物的曲谱……
无声无息间,剧毒便会借温热气息侵入肺腑!待毒性被激活……那万众瞩目之下,名琴之前,王妃奏到一半突然脸色惨白,手指僵硬无法动弹,甚至痛苦痉挛倒地……最终在一曲未完的袅袅余音中“力竭而亡”!
好毒辣!好算计!连死亡的方式都设计得如此“合情合理”!
这已经不单单是想毁掉王妃的颜面了,这是要她的命!不仅要她的命,还要她背着“技艺不精当众失仪”甚至“福薄无力承此名琴”的污名去死!死都不得安宁!
“王妃!这谱子绝不能带进宫!”墨画声音尖锐起来,捧着谱本的手都在抖。
沈青崖没有说话。她微微垂下眼睫,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本包藏祸心的《松泉琴韵辑要》,落在了更遥远更虚无的某个点上。
极轻地,几乎微不可查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腹微微摩挲了一下那块贴身白玉平安扣的轮廓。一股冰冷的情绪在心底无声蔓延——是恨,是悲,更是早已预料、被残酷现实印证后的麻木与决绝。
呵……沈若兰。她的好二妹。为了彻底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甚至不惜布下这绝杀的死局。
室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暮色吞噬了最后一点光亮,房间彻底暗了下来。墨画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良久。
就在墨画以为这沉重的气氛要将人逼疯时,一道微弱的光线忽然在黑暗中亮起。
是沈青崖!她不知何时已悄然点燃了榻边小几上一盏极为精巧玲珑的银制袖珍风灯。豆大的烛火,只能勉强照亮她指尖方寸之地,却将她此刻的神情映衬得愈发莫测。
温暖跳动的烛光落在她的脸上,将那份因疲惫和剧毒算计而加深的脆弱感勾勒到极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密的阴影,微微翕动,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然而,那烛光更映亮了她微微抿起的唇角——那线条绷紧如刀锋,带着一股与这份柔弱表象截然不容、蛰伏深渊已久的孤狼反噬的狠戾决心!
灯火跳跃,在沈青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投下两簇冰冷燃烧的火焰。
她没有看那本可怕的琴谱,反而缓缓侧过脸,望向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
万家灯火渐次点燃,京城的夜晚即将拉开繁华序幕。
沈青崖的声音终于响起,穿透沉寂的黑暗,带着一种冰与火交织、淬炼到极致的疲惫平静,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墨画耳中:
“谱子自然要带进宫去。”
墨画倒抽一口凉气,瞬间瞪圆了眼睛!
“不过……”沈青崖的视线终于从那本索命的琴谱上缓缓扫过,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妖异,“沈若兰的一片‘苦心’,岂能辜负?”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极地寒流中凝结的冰晶:
“谱,是假的。”
眼中燃烧的火焰骤然炽烈,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虚伪!
“曲,却是真的!”
这一局“琴瑟和鸣”的死棋,究竟谁来唱这曲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