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兀自回味、笑而不语,连玠也不是寻根究底的人,只是愈发羡慕好友了。
同为世家子,裴迆向来悠游自在,反观他……唉,谁让他姓连呢?
很多时候,连玠都希望自己能生在一个寻常人家。
然而有些事是早已注定的,真若生在寻常人家,怕也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没见那些寒门庶族都牟足了劲往上爬?
每当这时连玠心底又会生出一种庆幸来——多好,他不必那般丑态百出地拼命,别人竭尽一生所争取的,他来到这世上第一天就全都攥在手心里。
外间都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平生最了不得的功绩就是会投胎。这话大约不假,他应该知足,他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确实没甚么不满意的。若然长兄连珐还在人世的话,那就更完满了。
连珐大他整整十二岁,若还活着,应当与堂姊连皇后同岁。
从小他就听身边人以缅怀的语气提起这位兄长,小小年纪便才华横溢,为人也持重,连祖公都赞其颖悟无双。只可惜天妒英才,竟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
自那以后家中再未添过男丁,一连五个阿姊,而后才有了他。
阿父阿母将他当眼珠子看,从降生那一刻他就被寄予了过多的厚望。而为了不让父母和祖公失望,他自懂事起就开始有意模仿那位活在传闻中的长兄。
然而他终归不是连珐,只靠道听途说,即便活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也终归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
而今,祖公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神思已然混沌,儿孙到了跟前也不大认得了。父亲接任了连氏家主,对他这个唯一的子息就更是严苛。
连玠被头顶那一座座看不见的山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次之所以同来兴平,就是想借机散散心。
轻吁出一口气,将那些烦心事摒除,思绪又回到眼前。
提起姜六娘,倒让他冷不丁想起一个人来——姜六娘的堂妹,姜七娘。
姜六娘他是见过的,虽长得极美,但过于静了些,人前常低眉敛目,言语皆尺步绳趋,少了些生气,不够鲜活。反倒她那堂妹,活泼明媚,煞是可爱。
连玠还记得,有年上元节,人潮拥挤,自己未及看路,将她提着的玉兔灯给撞掉了,就另赔了她一盏。她伸手接过时,两靥通红,杏眼忽闪着,似乎会发光,那羞怯又好奇的模样倒真像是月宫下来的一只玉兔。
只可惜嫁去了北地……
连玠负手轻叹一声,转而问道:“这青屏山你还打算来几回?”
言外之意,是问他打算何时挑破那层窗纸。
隔岸看花是为佳话,但若真无攀折之心,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