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有那份文件呢?”
“……如果文件真实存在,并且内容如我们所料,那么,链条就完整了。至少……有七成以上把握,能把他拉下来。”罗建国顿了顿,“但是,秦云,这个‘如果’的代价,可能是你的一切,甚至生命。别墅那种地方,安保严密,你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你知道保险柜在哪?怎么开?你又不是专业……”
“我有我的办法。”秦云打断他,没有细说。他想起U盘里信息提到“地下三号密库”需要特定权限,几乎不可能,而书房是“唯一机会”。对方似乎知道别墅的安保漏洞?
“你疯了!”罗建国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办法?你这是送死!”
“罗组长,”秦云语气坚决,“帮我做几件事。第一,尽全力找到李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保护好王秀兰老太太,还有卫生院X光室可能残留的痕迹。第三,如果我……如果我失败了,或者失踪了,想办法把我留在赵国庆那里的笔记本复印件和今天的通话记录,递上去,越高越好。不要管我个人的名声,只管把案子捅破。”
“秦云!你等等!我们再商量!也许还有别的……”
“没有时间了。”秦云看着窗外渐渐泛起的灰白色,天快亮了,“窗口期就在明天。我必须做出决定。”
“那你现在决定了吗?”罗建国声音发颤。
秦云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缝隙。清晨凛冽的空气涌入,带着城市苏醒前特有的清冷和尘埃味。远处,城市轮廓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隐约浮现,而西山的方向,还沉浸在更深的幽暗里。
他想起了青林村陈大山夫妇满是期盼和泪水的眼睛,想起了老马在山洞里颤抖着手说起儿子的模样,想起了周明远在病床上深陷的眼窝里那簇不灭的火光,想起了刘鑫转身冲进山林时那一瞬间决绝的背影……
还有李想,那个总是眼睛发亮、叫他“秦书记”的年轻人,此刻正躺在某个冰冷的悬崖之下,生死不明。
他的个人安危、前程、名声,在这巨大的天平上,似乎轻如尘埃。
“我决定,”秦云对着话筒,也对着窗外即将到来的黎明,清晰地说道,“去拿那把钥匙。”
“秦云!!”罗建国的惊呼被秦云挂断电话的动作切断。
房间重归寂静。秦云坐回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一切关于西山别墅区、关于张振国那栋别墅的公开或非公开信息。卫星地图、早期的房产报道、偶尔流出的外围照片……任何细节都可能有用。
他知道此去凶多吉少。那栋别墅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笼子,等着他这只飞蛾扑进去。但他更知道,如果不去,他余生都将无法面对那些眼睛,无法面对自己内心那杆衡量正义与怯懦的天平。
他仔细检查了随身物品,将银镯用胶带贴身固定,换上了一身深色、便于活动的旧衣服。他将U盘里的录音再次备份到手机加密空间,然后彻底清空了电脑的使用痕迹。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却照不进他此刻深潭般的眼眸。
他拿起手机,给林晓雅编辑了一条长长的定时短信,设置在未来四十八小时后发送。里面没有透露具体行动,只有深深的歉意、不舍,和对儿子未来的期望与爱。他希望这条短信永远没有发出去的必要。
然后,他删除了编辑记录,关机,取出SIM卡,折成两半,冲进了马桶。
现在,他彻底切断了与过去身份的联系,成了一个没有任何通讯记录的“隐形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临时的栖身之所,拎起那个装着简单工具和必备物品的背包,戴上一顶普通的鸭舌帽,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他步伐平稳地走下楼梯,没有退房,径直穿过招待所安静的大堂,融入了清晨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
他需要一套伪造的证件,一些特殊的工具,以及一条能避开所有常规检查通往省城的路径。时间紧迫,他必须依靠过去工作中积累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极少人脉。
每一步,都可能被监控;每一个接触的人,都可能带来风险。但他没有回头路。
西山别墅,那张可能存在的纸,将成为最终的审判席。而他,既是追寻者,也将是走上祭台的献祭者。
成,则真相大白;败,则万劫不复。
黎明的光,第一次让秦云感到了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