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的手伸进口袋,触碰到存储芯片。金属外壳冰凉。
“如果我给你,你真的会启动自毁协议吗?”
“我会。”陈教授的回答毫不犹豫,“这不是我想要的科学。这不是沈国栋当年想要帮助伤残军人的初衷。我们走得太远了,必须有人把它拉回来。”
秦云取出芯片,放在陈教授掌心。
几乎同时,安全门被撞开了。
林川——或者说,被林振华意识控制的林川——站在门口。他的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显然是骨折了,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那双纯黑的眼睛盯着陈教授手中的芯片。
“清源,把它给我。”林振华的声音从林川喉咙里发出,混合着父子两人的音色,诡异至极。
陈教授握紧芯片,挡在秦云身前:“振华,够了。1995年我们就该停止。”
“停止?”林振华发出低沉的笑声,“科学从来不停止。人类进化从来不停止。你当年不也是这么说的吗?‘为了更大的善,有时需要承受必要的代价’。”
“那是错的。”
“那现在就是对的了?”林振华向前走,骨折的左臂在身侧晃动,“因为你老了?因为你怕了?因为沈静死了,你才突然有了良心?”
陈教授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后退,将秦云护在身后。
走廊另一端的门也开了。赵明玥——沈静的意识控制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她的额头上有一道伤口,血顺着脸颊流下。
“林振华,”沈静的声音很虚弱,“我们都有罪。但孩子们是无辜的。”
“无辜?”林振华转头看她,“林川从小就接受训练,沈雨从小就被植入接口。他们从来就不是无辜的,沈静。他们是我们实验的一部分,从出生开始就是。”
秦云看着这场诡异的对峙:三个老人的意识,占据着两个年轻的身体,争论着二十年前的罪与罚。而他和林川、沈雨、赵明玥,都成了承载这些意识的容器。
“芯片里有自毁协议。”陈教授突然大声说,“沈静留下的。一旦启动,所有接口关闭,所有数据销毁。这就是结局。”
林振华停住了。
沈静也愣住了:“你确定?”
“我确定。”陈教授举起芯片,“只需要一个神经信号触发。用我的信号,不需要沈雨。”
长久的沉默。
只有通风系统的低鸣,和远处隐约的警报声。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林振华最终开口,“我们的意识档案会被删除。我们真正地、彻底地死去。”
“我们已经死了,振华。”陈教授轻声说,“1999年那场事故,我们就该死了。是我们贪心,把自己上传,以为自己能永远存在。但这不对。死亡是自然的一部分,逃避它只会制造更多痛苦。”
沈静慢慢走到陈教授身边,赵明玥的身体摇晃着,几乎站不稳。“他说得对。我早就该死了。是我太自私,想留在小雨身边,结果把她卷进这一切。”
她看向秦云:“带小雨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芯片启动后,研究所会混乱一阵子,那是你们的机会。”
“那你呢?”秦云问。
“我和他们一起。”沈静微笑,那个笑容里有沈静的温柔,也有赵明玥的坚毅,“这是我们欠的债。”
林振华站在走廊中央,纯黑的眼睛看着他们。然后,很慢地,他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但让我做触发者。这是我欠林川的——让他父亲亲手结束这一切。”
陈教授犹豫了一下,看向沈静。
沈静点头。
陈教授走到林振华面前,将芯片插入一个便携读取器,然后将读取器连接上林川的手臂——那里有林川自己的接口疤痕。
“信号模型已经构建完成。”陈教授操作着读取器上的小型屏幕,“你的意识档案会先被删除,然后是沈静的,最后是协议启动。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三分钟。”
“三分钟。”林振华重复,“够说再见了。”
他转向秦云,那双纯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人性化的情感:“告诉林川……我很抱歉。但告诉他,我爱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