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正要翻开笔记本,左腿突然传来剧痛。
这一次不再是针刺感,而是全面的、汹涌的疼痛,像被撕裂、被碾压、被火焰灼烧。神经阻断剂的效果彻底消失了,所有被压抑的痛感瞬间报复性地涌回。秦云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上冷汗瞬间渗出。
他咬紧牙关,等这一波剧痛稍稍缓解,才挣扎着站起来。左腿此刻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锐痛。
必须离开。这里太暴露了。
他把笔记本和硬盘一起塞进背包,拄着拐杖走向门口。上楼梯时几乎是一级一级挪上去的,左腿的疼痛让简单的攀爬变得无比艰难。
回到地面,阳光刺眼。秦云靠在分析中心的外墙上,大口喘气。疼痛一波波冲击着神经,他需要止痛药,需要休息,但这两样现在都没有。
他看了眼时间:上午七点二十分。距离和周副主任约定的最后联络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该相信谁?周副主任?沈雨?还是已经死去的鼹鼠和这些文件?
秦云打开工具包,拿出那板消炎药——里面没有止痛成分。他吞下两片,明知没用,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不止一辆。
秦云立刻拖着腿躲到分析中心侧面,从墙角窥视。土路方向扬起尘土,三辆越野车正朝这边驶来。
他环顾四周。唯一能藏身的地方是那个坍塌的平房,但里面空间太小,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或者退回地下室——同样没有退路。
越野车在空地边缘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人,全都穿着便装,但动作训练有素。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短发,穿深色西装。秦云认出了她——在周副主任办公室见过照片,是“上面”派来的特派员,姓陈。
陈特派员走到分析中心楼前,查看了一下被撬坏的地下室门,然后对手下说了些什么。四个人立刻持枪进入楼内,另外三人分散开,开始搜索周边区域。
其中一人朝秦云藏身的方向走来。
秦云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墙壁。手摸到外套内袋里的文件——这些证据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搜索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十米、五米……
就在这时,分析中心楼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是爆炸。
秦云感到地面震动,冲击波卷起尘土。陈特派员和搜索者们立刻冲向楼内,暂时没人注意到他藏身的角落。
他抓住这个机会,拖着剧痛的左腿,以最快速度向排水渠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不敢停。
身后传来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但没有人追来——爆炸显然造成了混乱。
秦云滑下排水渠,沿着来时的路往回爬。左腿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他咬破了下嘴唇,用更尖锐的痛感保持清醒。
爬出一百多米后,他听到身后传来第二声爆炸,更大的,然后是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他们炸掉了样本库。
连同那十二个玻璃容器,连同所有的证据,连同二十五个被掩埋的岁月。
秦云靠在渠壁上,从内袋里掏出那些文件、照片、笔记本和硬盘。它们还在这里。鼹鼠用生命传递出来的东西,还在。
他抬头看向渠口外的天空。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红色的光芒洒进渠底。
左腿的疼痛依然汹涌,但此刻,这种疼痛有了意义——它是活着的证明,是身体对暴行的记忆,是必须被讲述的故事的一部分。
秦云收起所有东西,撑着拐杖站起来。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