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弃春僵了僵。
他没敢掀开被子,仅凭腿边绵长粗重的呼吸声,也知道楼厌正抱着他的小腿睡得香甜。
脑子里陡然炸开一瞬清明。
如果说刚才他懵懂地从深睡中醒来,那么此刻,他则是彻底清醒了。
清醒到完整地想起了昨晚的事。
奔波数日没有沾过床榻,是神仙也会累,打发走了楼厌之后他便褪了衣衫躺下。
脑子里想着狼崽子被赶出去时闷闷不乐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想着下一次或许可以允许小狼上床,思绪逐渐飘远,他就那样阖上眼睛。
起初一睡并不沉,他甚至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楼厌和貔貅幼崽在外面的交谈声。
以及他睡着时,听见来自床前的那道突兀的喘息……
楼厌是他养大的,纵使是一个惊喘之下的呼吸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几乎立刻就辨认出来——在他床前发情的,是他自己养大的崽子。
像是有一团莫名而来的缠乱丝线将他也包裹起来。
他来不及理清自己烦乱的思绪,只是控制不住地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狼对他的态度忽然变了?
衡弃春顿了一下。似乎就在昨天。
楼厌的灵识被吸入记事珠的时候,他其实就在鹤子洲上寻他。
异响传来,他只好隐去身形,看着楼厌在记事珠里在里面待了半刻钟不到,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个人。
虽仍像从前一样性情冲动地骂虚生子“老道士”,但在几次反复对虚生子强调出口的“我师尊”当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狠戾偏激。
衡弃春当时乱极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现身,下一瞬就察觉到楼厌想要回十八界。
他只好快他一步御剑赶回来,雪刃风刀太割人,以至于落了一身零零碎碎的伤口,将躲在神霄宫里的貔貅幼崽吓了一跳。
所以……
那颗记事珠里到底有什么?
衡弃春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风中带着一抹极淡的草木香气,将纱质床帐吹得拂动起来。
衡弃春拢住那面乱翻的床帐,将快要垂下来的纱帘全部挂好,腿刚一动,就察觉到狼崽子在被褥里不安地拱动了一下。
衡弃春一屏,腰部以下都不敢再乱动,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然后轻轻地揭开了身上的被子。
凉风顺势吹向楼厌的毛发,微卷的狼毛随风晃了晃,带起小狼一阵“哼哼唧唧”。
他抱着衡弃春的小腿蹭了蹭,似乎觉得冷,动了一下又将尾巴蜷缩起来,盖住自己额头上一层刚长出来的绒毛。
还是一头幼狼呢……
衡弃春伸手在他的尾巴上捏了捏,忽然直起身来,认真地眯眼对着楼厌打量起来。
他知道,楼厌出门在外一向不喜欢带笨重的包裹,仅有的一些零碎都会放在随身的储物袋里。
修真界弟子的储物袋依靠灵力维持,楼厌修为尚浅,那只储物袋的空间并不算大,放得下的便装进去,放不下干脆就不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