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钻到帐篷里抵御寒风,可人刚进去,本是围成一圈的帐篷却忽然展开,变成了一张平展的布单。风一吹,布单乘风而去,消失在了空中。
女孩呆呆看?着?布单飘走,都没伸手去拉一下。光秃秃的山顶上?,她就那样静静蹲着?,像团蒲公英,一点?一点?,被风吹散。
幻象中的场景真实?得可怕,女孩的模样也?具体得可怕,《重?升》仿佛化为现实?的演绎!
梁焕感到一阵背脊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忙将?一只手背搭到额头上?,擦了下渗出的薄汗,刻意发出声?音对自?己说:“不是这样,不至于这样,她至少还在画画,还有?这一件喜欢的事情可以做……”
他找到了一点?安慰,不再陷在那幻象里。
但立刻,想象又切换成了另一幅场景——冉苒,正手握一只画笔,画着?《重?升》。
画纸立在画框上?,正对着?他,冉苒则背对他站立,只见作画的动作,不见面庞。
灰暗的背景全都画好了,冉苒开始画最后的帐篷。可是,每当一个帐篷成型,她的笔尖一挪开,那帐篷就会变成活物,像只会蹦的青蛙,“嗖”地一下就跑走了。
她画一个,跑一个,再画一个,再跑一个……她就画呀画,反反复复,调色盘上?的颜料都涂干了,山坡上?,还是什么?都没留下……
冉苒似乎愣住了,对着?画不完的《重?升》发起呆来,伸向调色板的画笔就那样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她呆站着?,肩膀抽动起来,似乎在哭,但又听不到声?音。
过了一会儿,旁边突然出现一盒崭新的颜料,和一个干净的调色盘。冉苒从颜料盒里拿出一支颜料来,是朱红。她将?整支颜料一滴不剩地挤到调色盘的一个格子里,堆成一座朱红色的小?丘。
水粉颜料若只用单色,不和其他颜色混合,亮度便是最高。而若不兑水稀释,便会浓稠得几乎涂不匀。可冉苒既不调色,也?不加水,直接将?笔尖整个埋进了小?丘里。
再次落笔到《重?升》上?时,那极度鲜亮,又浓稠得醉人的朱红,便在山坡上?构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帐篷。这颜料太干,涂上?去的一瞬间就凝固了,色块又太厚太重?,青蛙的腿便怎么?都蹦不起来。朱红色的帐篷抖了几下,终于老老实?实?地留在了山坡上?。
随后,冉苒又拿出其他颜料,金橙、玫瑰、鸭黄、青绿……那颜料盒里的颜色似乎应有?尽有?,每一种?都不需要调配,都以最鲜亮的色泽,在《重?升》里落成了帐篷。
落完最后一笔,冉苒在画前停驻了片刻。随后,她手中的画笔跌落下去,整个身体仿佛成了一片轻盈的羽毛,一边朝画面倾斜而去,一边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她的身体便和画面重?叠,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她融进了画里!
而就在这时,《重?升》里的世界开始刮起狂风,帐篷们再度躁动不安,朝悬崖的方向鼓胀起来。它们拼命鼓着?,想乘着?这风力飞走,抵抗颜料的黏着?
——又来了!无论从哪里开始,无论怎样回避,总是会回到这一幕!
那些该死的帐篷总是想要离开!
梁焕的手不自?觉发颤,胸膛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都能听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