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雾气如毒蛇窜过天花板时,不远处108宿舍的门轴突然也发出吱呀声——
就见一名黑发少年走出,反手带门的动作轻得像合上标本柜,汽灯将他瘦削的下巴照得有些发白。
那枚暗红领针歪歪斜斜别在午夜蓝校服领口——查理曼王国贵族纹章熔成的底托上还嵌着半块炮弹皮。
而林恩脑海中卡尔玛零碎记忆也适时翻涌而出——
阿尼拔·莱克特。
五年前这位少年的家族被战火吞没,投奔在查理曼王国的子爵叔叔家。
现在那位子爵叔叔正在东泽港当国际专员,阿尼拔就也跟随着来到了东泽港黑铅理工就读临床医学系。
去年寒冬深夜,卡尔玛撞见他对着冻成青紫的尸体哼着查理曼童谣。
缝合线在月光下随着童谣节奏起伏,像给死人织摇篮曲。
三个月前卡尔玛被揍得鼻青脸肿躲进解剖室时,阿尼拔正用镊子挑开一具尸体的肠系膜。
那时少年头都没抬,脚尖一勾把急救箱踢到他手边,镊子尖还粘着块疑似人體脂肪的淡黄色物质。
“卡尔玛。”少年音色带着变声期的沙哑,攥着《人体解剖图谱》的指节泛起青白。
书页间滑落的枫叶标本打着旋儿贴到林恩鞋尖,叶脉纹路竟像极了人体神经网。
阿尼拔琥珀色瞳孔扫过林恩伪装的淤青眼角,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管药膏:“那群家伙要是再堵你”
他顿了顿,药膏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就说这药会腐蚀齿轮。”
蒸汽管再次喷薄的白雾模糊了少年转身的背影,林恩接住贴着骷髅头危险标签的玻璃试管。
嗅到的却只是苦杏仁味——和停尸房的防腐剂一模一样。
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他皱了皱眉头:‘错觉吗?’
虽然阿尼拔有些高冷,但他刚才也感受到了对方善意,可同时也感受到一丝阴冷,宛如冷血的蛇类动物。
摇了摇头,林恩甩上105房门,就看到三十平米的双人宿舍里两张铁架床对着摆。
本该输送蒸汽的黄铜管道里,塞着三个褪色的安眠药瓶——卡尔玛被霸凌到需要靠这玩意入睡。
林恩拉开吱呀作响的铁皮衣柜,两套衣服孤零零挂着。
左边是灰蓝帆布工装,肘部蹭着洗不掉的油渍,裤腿补丁用的是校服边角料。
右边那件咖啡色灯芯绒猎装领口磨得起毛,内衬暗袋还卡着几枚生锈的硬币——去年慈善商店清仓时18兹罗提淘的货。
林恩揉了揉太阳穴,卡尔玛零星的记忆涌上心头——父母去年葬身船难,只留下1500兹罗提的保险金。
现在这小子白天在校医院打杂,晚上缩在宿舍啃冷面包,裤兜比脸还干净。
记忆碎片里除了一些印象深刻人物或画面之外,就没多少了。
‘看来得尽量避免和人多接触,只要苟过这一个月就能好了’
林恩关上衣柜门,离开了宿舍。
寒假留校生稀稀拉拉晃荡在校园里,蒸汽钟塔的齿轮咬在七点四十五分。
他裹紧校服往图书馆冲——八点还要去校医院打杂,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拐过机械系爬满齿轮浮雕的院墙时,他突然想起今天是12月29日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