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禧身为当朝首辅之女,众目睽睽下与今帝的掌上明珠离宫。再有三哥青筠在众目睽睽之下挟制孟与,且贞蕙的寝宫当下服侍在内的众人人人皆知。
如今她还不能对梁禧做些什么。
因为她的背后还有罗家,那亦是她的软肋,她还有仅剩的亲人身在江南,她还有那般好的长兄身在这庙堂之上。
如今她只能铤而走险,让她身后的罗家可得一处安宁。
她亦曾想过多次在将来的某一天会以某种形式,重新站在这个当年给予秦家全族成年男丁皆施以斩刑的帝王。是待秦家有一日昭雪?还是有一日沦为阶下囚由他人口中上达天听。
但未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那颗满树橙红的柿子树下,那个一身霓裳、满头珠翠,明眸弯成了月牙双手捧着一个柿子要给她看的小姑娘,皇家的小公主。
“七妹妹,好大好大一个柿子,真甜。”
“七妹妹,我们也是真真好的姐妹,将来有六姐罩着你,定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
她抱住那颗挂满橙红的枝干再三两下跃下了树,双手一合拂了拂沾染的木屑,笑盈盈道:“行!”
“今后年年岁岁,我与阿馥情谊绵绵不绝。”
“我也罩着你啊——”
冬夜深沉。
几人走在刺骨寒风里离宫而去,这一刻却觉得内心无比的畅快。
老皇帝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说,但康乐十三年冬这个正月初一宫宴毕的夜晚,养心殿突急召御医一事已阖宫皆知。
陶皇后看着悄然回宫后一言不发的女儿与在宫娥紫姝口中得知孟与毙命一事,又在骤闻几人入宫时已心觉不妙,忙让心腹内宦去阻拦她那个唯一的侄儿。
但已然晚了一步。
姜元珺一直将几人送出东华门外,姜元珺朝着那一身雪霜罗裙的姑娘看去,动了动唇却觉得此刻无论说出任何话都轻如鸿毛。
良久,他沙哑着嗓音道:“七妹妹,我会让秦家一案重新彻查。”说到此处他朝着秦惟熙身后三人看去,忽而垂下了眼眸,似乎在极力紧咬着牙齿:“至于阿馥……”
“我不想听。”褚夜宁忽然开口道。
他再上前一步,一双幽深的眸朝姜元珺看去:“至于今日他们几个在秦家老宅说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总之当日若有半分差池今日你们的七妹妹也不用站在此处与你讲话了。她会同阿烁一般化成一捧灰。不,即是这灰我们也寻不到一点,她的尸首会喂进江河,死无葬身之地。”
秦惟熙一瞬满面煞白。
褚夜宁再而道:“姜元珺,当日我说过这腌臜的紫禁城不如一走了之,这腌臜地我褚夜宁也一刻不想多留。秦家、褚家、罗家、姜家,当年未曾一统天下时谁也不输谁。若有一日,我不介意亲自杀进皇城亲手写下秦家的冤诏!至于她姜元馥,当年的桃园八结义纯属胡扯蛋,我也不介意亲手杀了她。”
“夜宁……”罗聆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开口道。
褚夜宁笑了笑:“罗阿兄多虑了。我与姜元珺,我褚夜宁是如何都做不出来当年四剑客中能行的荒谬事。有你们在我与他也走不到那一天。”
如星河般的眸一瞬望向暗夜下的万千宫阙。
“我的不满只针对这座宫城。”
寒夜忽降飞雪,本是相约的霞光顶一行却未能履行约定。
听雨轩内,秦惟熙怔怔望着满园的枯树与簌簌而落的飞雪,让璞娘取来了竹林里埋藏的清酒。
璞娘爱怜将她拥在怀中,秦惟熙却笑:“我的好璞娘,如今再也不能幸苦您画容了岂不是更好?”
她终于能回到父与母记忆中的模样,再也不用回到秦家老宅时怕他们认不出她的容貌。
秦惟熙一双明眸,面颊已悄然染上一片红晕,再一手持壶,一手握盏,酒香入鼻,一丝丝辛辣,便是闻着也快醉了。
醉眼迷离时她忽然想起那日褚夜宁再给她送来蜜桔时与他说起的慈宁宫老太监一事,那年近五旬的老宦官确实是个疯癫人,只一心扑在赵祖母所留下的那片花草上,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