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望天,自顾道:“精神也不大好了,老觉得这天要下雪呢!”倏忽,他话锋一转:“李大人,您今年亦四十有八了吧?”
李袁达鼻孔朝天地冷眼看着他,冷声道:“怎么?”
“您还能护着您这幼子几年呢?”他摇摇头,似有些许感慨:“再过几年待您一去,偌大个侯府就不成样子啦!看看,您就这一个庶儿,还想照着宗子的模样养,怎么着?养废了吧?”
李袁达闻言顿足,微眯着眼:“小兔崽子,我为陛下鞠躬尽瘁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打着瞌睡呢!想引我往火坑里跳,你还嫩了些。”
周全一笑,忙弯了腰向他赔礼:“不敢不敢,我们同是效劳陛下,为陛下肝脑涂地。只是小生想着李大人会不会为大义而灭亲,从此后做个真纯臣?”
“周小儿,休得胡言!”李袁达强压抑着怒火,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身后辘辘车行声由远渐近,李袁达只觉两眼昏花喘不上气来,微微咳了几声。他忙一手捂住胸口顺了口气,却觉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地吐出了一滩殷红的鲜血。
旋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全连退几步,面露惊讶,口中直道:“李大人,李大人呐!您怎么啦?”
随踵而至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桂贻见此,匆匆下了马车。身侧随行的兵将亦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陶青筠与姜元馥带着许多京中新奇玩意与吃食相继入了罗府,姜元馥直奔听雨轩二楼的曲屏后而去。
“小星,你怎么样了?可有好些?可怜见儿的。自幼别人家的姑娘春赏百花,夏听河流,想去哪里去哪里。可小星你初回京就受此一遭。是阿姐,是阿姐没有照顾好你。”她看着贵妃榻上的姑娘目露担忧,轻轻地诉说着。
陶青筠赶在她后面进了屋子,将手中吃食递给奉画:“刚出炉的点心,快装了盘给她吃。她最喜趁热吃这栗子糕。”又看着面前的那一扇阻了他路的大曲屏深吸了一口气,登时吩咐起在屋内随侍的三两侍女:“撤了,将它撤了。怎么做兄长的来瞧生了病的妹妹,还要大老远的隔着一堵墙,你提了嗓子,我伸着脖子说话么?”
屏风内,罗昭星抿着唇浅浅一笑。
姜元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她道:“你瞧瞧,前儿母后还说大表哥他近来稳重些许。可是真变了么?寒青居士,如假包换!”
陶青筠看着那扇碍人眼的物什撤走,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故作神秘地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随后,将里面的物什倒在掌心在罗昭星的面前摊开。
很快二人便见两颗圆圆的珠子出现在了眼前。
“夜明珠?”罗昭星道。
陶青筠满面春风地笑着:“我今儿去靖宁侯府寻那厮,没见到人影,却发现书案上放着一锦盒。我还当是什么稀奇物,这不偷偷给你拿来把玩了?”
褚夜宁。
罗昭星垂着眸看向他手中的那两颗珠子,眼睫一颤。
她抬起头望向小窗外勃勃生机的高树。
春风吹起,带走一片绿叶,孤零零的飘得老远。她的神思亦随着那片在风中摇曳的孤叶飘向了远方。
从小到大她最怕黑暗。所以父亲不厌其烦地搜罗了许多在黑夜里可以照明,且精美不缺枯燥的物什在她屋子的小窗外悬挂。
可在那一年的冬雪后,太过冗长的岁月里,她再也没有见过比星星还要闪烁的那一抹光亮。
“厚颜无耻!”姜元馥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陶青筠当即咒骂了一声。随即眉眼弯弯,亦同罗昭星一般拿起一颗珠子在手中来回抚摩。
陷入了沉思。
第5章故乡雨
倚在贵妃榻上的罗昭星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心头一热。就像年少时,她们在冬日里围绕着燃烧的小火炉,再饮上一杯暖暖的荔枝酒,酒过心头,柔润绵软,后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