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心甘情愿赴死的一日。
生死劫便生死劫罢。
他忽然又提及旧事:“林斐然,即便到了今天,我还是很喜欢你送我的那场烟火,虽然以前送过回礼,但它们都难以等同。
今天,我也回你一场烟火。”
他抬起手,在林斐然耳边念出一句先前教过她的咒言。
霎时间,漫天灵针显出一瞬的停滞,但它们并未如先前一般化作灵光,而是如风中林叶簌簌抖动几瞬后,骤然爆裂,化作绽开的花针向四周漫射而去!
毕笙立即抬手试图掌控,可涌出的灵力与法诀全都失灵了般,并无效用,她当即升起灵障,试图拦下大多灵针,但正如她先前所言,这样庞大的数量,即便是她也无法尽数阻拦。
而如霰在说出这句咒言后,当即掩唇呛咳起来,艳色的血沫从他口中透出,浸没到林斐然的玄色衣袍中。
轰然一声,附近的林地被这四散的灵针扫过,残垣断木纷纷倒落。
林斐然全然没有注意,她只是感觉到抱住的人越来越沉,像是已经脱力,这才不得不将所有重量全都压到她身上。
“如霰?”
他的手上再没有因为她的呼唤而流过电光。
林斐然一时竟然失声,不知如何开口,她满脑子都是如霰的生死劫,揽住他的手不免颤抖起来,眼中也泛起热意,心中慌乱之下甚至不敢过多动作,只怕他为此再度受伤。
“如霰、如霰?”
她小声叫起来,颇为无措,怀中人仍有呼吸,只是十分微弱,今日施加如此多的咒言,他的嗓子早已失声,无法应答,只能环住林斐然的手腕。
看着他的面容,林斐然无法自抑地想起过往。
想起母亲故去前,握住她的手,要她不要恨,过好自己的人生,想起父亲故去前,已是形容枯槁,他说要去寻母亲,要她不要思念,走好自己的路。
林斐然既没走好自己的路,也没过好自己的人生,她的人生唯有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成长途中,见得最多的也只有离别。
一滴泪骤然落下,滴到如霰唇边,冲淡了那抹血色,也混入他的唇舌中。
他从未尝到过什么味道,但在此刻,似乎有什么厚重的触感压在他的舌尖,如针刺一般,难以忍受。
他抬眸看去,双唇翕张,若是他能出声,势必会说:林斐然,你怎么连哭都只会静静的,不敢放声嚎啕。
飒然一声,一柄利器破空而来,林斐然却几乎失了气力,并未拔剑,只是揽着如霰,但下一瞬,却有更快的一物呼啸而来,裹挟着罡风将这利器骤然击落!
林斐然侧目看去,一把纯黑古朴的铁锤重重落到身前,惊起许多尘土!
“别傻愣着,这小孔雀还有救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林斐然立即抬头看去,只见张思我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旁侧的峭壁之上,手中提着面色苍白的谷雨,身后跟着一个头簪三钗的女修。
谷雨不敢有片刻停歇,立即拉着那女修从崖上跃下,赶到林斐然身侧,一边擦汗一边道:“别急别急,能呼吸就说明暂时死不了,这里有我们!”
女修上前为如霰诊断,四周渐渐又有人影聚集,林斐然这才向四周看去。
阴冷的冰柱尚且还在天际悬游,而那些追逐在它后方的修士已然赶到此处。
不仅是张思我,还有从西而来的李长风,他御剑而出,断去半边往生之路。
慕容秋荻驭着天马飒沓而过,手中长横刀划去,那轮旋转于半空的法盘应声而碎。
谢看花同样紧随其后,他高悬半空,看了林斐然一眼,手中琵琶弹拨,灵力聚成的长弦顿时如天网撒下,将密教修士制于其中。
东边尚有日出之地,出现数位身着弟子服的少年修士,有的人她曾在飞花会见过,有的却十分陌生,除却太极仙宗、太学府两大宗门之外,还有不少氏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