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霰双眸微睁,另一只手结印并指,点在她的眉心,除咒继续。
一道灵光从神台汇入,林斐然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如第一次一般,见到条条擎天一般的金色天柱。
那是她的灵脉,经过几次除咒后,原本嵌刻附着在灵脉上的咒文已然被剔去三分之一,露出原本该有的光彩,金光烁烁。
她的心中终于溢出些喜悦,周身切肤剔骨的痛楚也减少大半。
灵气汇成的薄刃不断砌入,落到灵脉上,如同一位耐心的琢玉师,一点点雕琢,剔去咒文。
起初,林斐然尚且能忍耐,就像先前每一次除咒一般,汗流浃背,面色极红,痛到呼吸都有些断续,但每到这个时候,如霰便会停手,但这一次没有。
薄刃还在源源不断涌入,甚至从原先的两三片,加到七八片,它们在如霰的吟诵下,如同勤劳的工蜂,一刻不停地砍下咒文。
一个、两个、三个……
仍旧没有停下。
林斐然痛到视线模糊,就连渐渐流光的灵脉也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她又重回黑暗中。
如霰再度睁开眼,对坐的林斐然紧紧咬着唇,没再发出一句声响。
原本端坐的身形已然松软下来,有些摇摇欲坠,雪色中衣全然被汗水浸湿,额发也紧紧贴在侧颊。
他对林斐然期望很高,也向来是严格的,尤其是在修行上,他总是想,这是她的必经之路,无论如何,都不该多加干涉。
此次用药后果不明,再加上她有二十的大限,若是不再快些,只怕以后多出意外。
心中原本是这般想的,但此时此刻,竟然生出些许动摇。
他是除咒之人,像这样切肤剔骨之痛,他自然也会感受到,她有多痛,他只会是她的数倍。
但其实算不得公平,他几乎日日都在承受这样的痛苦,感官早已麻木,是以对他而言,此时不过有些疲累,但对林斐然而言,却不是如此。
她原本可以再轻松一些。
心神松动之时,林斐然原本就摇晃的身躯卸了力,直直向前扑来,撞上他的肩骨,如霰原本在走神,一时防备不及,就这样被她压得向后倒去。
他立即回神,左手按住她的手腕,右臂撑上船舷,已然是半个身子歪出水面,身后雪发流散而下,在水中侵湿半截。
吱呀——吱呀——
整艘篷舟骤然翻移,却又没有完全倾覆,只是在池中心晃开,涟漪一层一层向外荡去。
“……”
他垂目看向林斐然,下颌蹭过她的发顶,看到她紧紧蹙起的眉头,心中一叹。
除咒并非儿戏,即便心中再不忍,他也分得出轻重,不会在此时收手,但是——
他伸出手,拂过林斐然的唇角,随后微微用力,便将她紧咬的牙关撬开,探进一截玉白的指节,任她咬下卸力。
林斐然已经是痛到晕眩,无法思考,口中蓦然衔住一物,她混乱间睁开双眼,汗液模糊视线,只见到粼粼水光与一片全然的白。
口中之物不知为何,但这样咬住,的确比她两齿相抵更舒服。
朦胧间,她听到一句如同吟唱的低语。
“——,——?”
奇异的是,她竟然听懂了。
第一句是如霰在唤她,是那个熟悉的称谓,仍旧听不懂,第二句便听得断断续续。
“你……去……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