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御剑而归,刚刚落地,便被侍从请入一间宅屋,等待青平王宣召。
她并未反抗,孤身走入其中,闭目静待。
狐族今日静得可怕,零星几个侍从走过廊下,连一点声响也无,只有风打着卷吹过,将花窗处的瓷瓶拂下,迸溅满地。
九星猛然一惊,匆匆收回结印的手,赶到窗边,警惕地探头观望许久,这才合拢轩窗,又在房内加上第三层结界,以防他人窥探。
事毕,她再度结印,掌中一朵梅形花影浮现,正是族中用以窥听的秘技。
略显空旷的卧室中,渐渐回荡起两道声音。
那是一道空灵的女声,与一道沉厚的男音。
“……此次刺杀一行,我已详细问过赤牙,确然是他心高气傲,贸然出手,这才错失良机,但此事本该你二人一同完成,同商同行,但你没有劝阻。
密教向来赏罚分明,赤牙的功绩我们已经扣去,如今到你。”
青平王神情一怔,显然是没料到暗杀林斐然一事如此重要,竟到了扣除功绩的地步。
对于密教中人而言,寻常教众只以为这是一种象征性的福报,就像佛教的功德一般,挂在口上,只是攒到一定重量,便可以向上跃升。
某种程度上,这更像是人界官员的政绩。
政绩越高,便越靠近中心,知道得也会更多。
对于青平王这样的人而言,功绩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能够做什么,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更身有体会。
所以,他心中也十分明白,自己不能失去一毫一厘。
但到底是只老狐狸,他马上将面色压下,抬头看向法阵中的模糊身影,笑道。
“圣女,先前傲雪大人未将此事的重要性告知,否则,本王必定亲自前往。您也知道功绩如何难攒,看在本王忠心耿耿的份上,还请为我指条明路。”
“忠心耿耿?”圣女笑了一声,“密教从无忠心之人,也不需要忠心之人。”
“至于明路——此次的主要罪责,的确与你无关。但兹事体大,奖惩有度,要么扣功绩,要么由办事不力之人接下惩罚。
你女儿虽不是教中之人,却也参与其中,沾染因果,但我想来,你是不愿意她受罚……”
“不。”
青平王忽然出声,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细纹,那是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确实很疼这个孩子,因为她最像我,但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包庇。圣女想如何惩罚她?”
圣女声音微顿,目光自上压下,那是极其轻慢、嘲讽、又并不意外的一眼。
她缓声一笑,似在回忆:“青平王当年入教之时,向我等跪请,双目含泪,涕泗横流,神色之诚恳,无不令人动容。
那时我便好心告诉过你,在时间的洪流中,人是会变的。
但你说自己道心坚定,绝不会移转,怎么到如今,却与他人无异?
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青平王默然片刻,只是垂下双目,看不清悲喜:“时移世易,倒是叫圣女见笑。”
对面哼笑一声,也不再与他兜圈。
“林斐然之事非同小可,只可惜座下九剑中,如今唯有伏音与赤牙可现身人前,若不然,此事也不会交给赤牙。
他心高气傲,办事不力,错失良机,原本该受噬身、噬目、噬魂之刑,但他愿意扣功绩五两,以抵刑罚,同时受鞭笞九十——
你们自然也与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