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手中黄符再现,这次他留了个心眼,不再画出先前的符,而是微微侧身遮掩,在符纸上绘出另一种更为繁杂晦涩的符文,随即身后浮现点点微光。
巷中修士见此异状,心知丁明要下杀招,便都躲远了些,不敢靠近。
黄光忽现,映在夜幕下竟似星子密布,下一刻,满地桃瓣升腾而起,如夜下飞花,纷纷落入光点之间,融作张张黄符。
一张、十张、百张,几乎是须臾间,符阵密布丁明身后,全都对准对侧之人!
林斐然凝眉以对,一手控住六爻桃花,一手按在群芳谱上,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活跃。
如此多的符,丁明一人定然不可能全都操用高阶符咒,符上只会是普通术法,细细算来,也不过是上百道,能接,死不了。
心下有了定论,她便越发专注,肌肉微绷,蓄势待发。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不知何处传出一声轻音,丁明忽而一动,顷刻间,百张黄符齐齐坠下,或雷或电,火风或火,俱都涌向一人!
林斐然身前六爻桃花翻转,忽而乾卦、忽而坤卦,忽而天地否,忽而水天需,为她拦截下道道术法,纵身闪过之余,还有剑光划过,劈开数道金雷黄符!
“叮——”
又是一声轻响,此时这道声音便近了许多。
余下修士惊异四望,却一无所获,巷中除了夜风外,好似再无其他,但他们仍旧戒备起来。
铮然声响,一道琴音流泄而出,像是高山流水的曲头,虽不动听,却也莫名流畅,几个拍子间,漫下的黄符定格半空,不得寸进。
弹至第二句时,转身欲逃的修士止步原地,浑身僵硬不得动,呼吸仿佛都凝滞粘稠起来,越发沉重困难。
拨弹至第三句,丁明立在屋檐之上,瞳仁竟随琴音波动震颤起来,目中一切也起伏颠倒,巷中修士亦不好过,只觉得皮肉下的灵脉仿佛也化作琴弦,余音过后仍在颤动。
震颤的视野中,正有一白衣修士自夜巷中走出,他面容姣好,却没什么神态,只抱着一把琵琶,侧首垂眸调弦。
“春城,不是诸位的屠宰场。”
弦已好,再度弹响第四句,顷刻间,众人血脉爆裂,碎肉遍地,却并未身死,尚有几口气在。
丁明更是双膝酸软跪下,自屋檐上跌落,两行血泪流出。
谢看花看也不看他们,只抬起手,众人群芳谱上悬挂的玉牌便自行脱落,悠悠漂浮到他掌中。
此时,那刻有名姓的小牌已不是纯然的玉色,其间划有道道红痕。
谢看花微微阖目,启唇道:“以为有阵法遮掩,祀官便不知晓吗?每每杀人,你们的玉牌都会有异动,牌上每有一道红痕,便意味着你们杀过一位修士,何必掩耳盗铃——唉,你们实在太不听话。”
林斐然眸光微动,自摧毁大半的屋檐上跃下,她看着现在的谢看花,竟有几分陌生之感,但那番气度却更为贴近别人口中的“鬼琵琶”。
谢看花睁眼看向她,神色也并未和缓:“我若是你,在传信之后就该跑路,绝不会在此硬拖,生扛上百道黄符,但仍旧要予你嘉奖。”
他自袖中拿出一枝金丝牡丹给她。
林斐然疑道:“我只是传了信,难道这也算破关?”
谢看花摇头:“斩杀花农一事,我看不惯,但管不了,无可奈何,但他们截杀无辜修士一事,是我们职责所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现下确实太乱,忙不过来……
我们已向圣人示下,凡揭发者,均有一枝牡丹作奖,这是你应得的。”
既是应得的,她也再未推脱,伸手接下。
谢看花这才看过几人,指尖微动,几个琶音逸出,瘫软在地的修士们竟自行起身,如同偶人般走到谢看花身后,但观其神情,并非情愿。
林斐然看过丁明,思及他方才所作所为,便走到他身前,在他怒目瞪视之下展开谱图,取出那枝他心心念念的丹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