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飞飞静默坐在原处,望着桌上尚有余温的碗筷,金澜深吸口气,缓缓闭上双目,如霰也没了平日的神情,只是侧目看了荀飞飞一眼。
此时唯有林斐然一人直直看着茹娘,看着这个被几乎被抽干生机的女子。
她要把这样的模样、这样的伤怀、这样的不忍牢牢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世间只有一个茹娘,但也绝不止这样一个茹娘。
生离死别对如今的她而言,仍旧触目伤怀,仍旧让人觉得怜惜,但她已经不会再像往日那般被痛楚击倒、被分离折磨,她只觉得心中的火焰愈发炽热。
每看一次,愤怒便要旺盛一分。
她攥住衣角,缓缓闭目。
……
不知过了多久。
荀飞飞终于站起身,他沉默着开始收拾碗筷,又将这个略显陈旧的小院打扫一番,这才拖出一口长棺,为茹娘换上她生前选好的衣物后,将人抱入其中,棺身缠上麻绳,然后静等时间。
每一日的出殡时刻,他都记在心中,时辰一到,他便起身将长棺背起,回头看向几人。
“林斐然,你也算是她的小辈,能同我扶棺吗?”
林斐然自然点头答应,她上前扶住一角,二人前后出了门。
金澜转头看向如霰:“我们也走罢,方才她和我说了墓址,我们去那里等他们。”
如霰颔首,只是在两人即将出发时,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呢?以后也会走吗?”
二人心中都清楚,如果她当真是剑灵,剑不散,则灵不散,可她偏偏不是,她只是一抹被朝圣谷圣人留在此间的神灵,终有一日会消散。
金澜一时沉默,又回头看他,扯开话题道:“以你我以后的关系,这么和长辈说话,好像不合适罢?”
如霰略略扬眉,并未因这话而赧然:“我是妖族,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是林斐然的母亲,我自然关怀几分,合不合适论不上。
只是她与荀飞飞都是失去过一次的孩子。
就像茹娘所说,如果你有朝一日要走,不必再隐瞒……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金澜听这话突然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你很希望她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吗?”
有时候,懂事并不是一个好词。希望谁懂事,便意味着这人要开始占便宜了。
如果如霰点头,那便是自己看错了眼,往后……
“我当然不希望。”如霰扬眉,眉目微敛,“我只是想提前替她要一个答案,一个她不敢问出口的答案。”
金澜收回目光:“茹娘是个聪慧的女子,我与她学了不少道理,如果有这一天,我会像她这样。”
“那便好。”如霰同样移开视线。
两人不再交谈,一同动身而去。
行至中途,如霰又突然开口,声音淡凉,几乎透入风中,却用上一种少见的语气。
“……我今日并非质问,不要在她那里说我的不是,她很听你的话。”
这语气在其他人口中或许显得平常,但从如霰嘴里吐出,便十分好笑,金澜没忍住笑出声,这笑意畅快,渐渐停下来后,她声音有些缥缈。
“我知道。”
……
“在金陵渡有这样一个传闻,若是死后有人背棺,便可不受黄泉浸淹之苦,这到底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知真假,但对还活着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