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喜翻他一个白眼,将周野那张阴得滴水的脸收入眼角,然后径直往村外走。
山色褪去。翠得晃眼的草纷纷枯黄,春天却散着死气。
路上连半个影子都没有,就连那棵胎盘树,都不知何时空了,只余一具干裂的树壳。
村里没人,山里无水。
没有水,就没有生命。
她与沈河一路下山,远远看见那座矗立于山腰的野庙。
此刻就连以野庙为养分的榕树,也根须落尽,枯萎败落。
她站在高处,看到野庙废墟前有两点模糊的影,在向她招手,她也轻轻挥手回应。
“你到底为什么执着成仙?”
黄灿喜偏头看沈河,像看一个固执的疯子,“现在神仙都难自保。”
沈河却笑:“我倒觉得你奇怪。你怨周野无法理解你不能再见东东的痛,可你为什么不修成仙?和他一样,与世长存不好吗?”
“与世长存?”
黄灿喜怔了下,像被那四个字噎住,半晌才轻声道:
“未必吧。”
她抬眼,看向那座灰败的山与塌掉的野庙废墟。
“门后面的那天宫,真如你看到的那样?”
气氛骤然急下。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块缺口圆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断口。
“自从知道我必须收集钥匙,我就在想,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事?”
“可鬼神的事,本来就是无解。”
“解释不了,就叫超自然;理解不了,就封成神话。我想破头也只会得到一个自我安慰却无从证实的答案。”
风吹过她发尾。她抬起眼,眼底黑得像块墨,让人心惊,
“可正因为无解,我反而明白了。也许人,才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环。”
“我由黄土而生,可神明,不也是从石头、河水、泥巴里爬出来的?”
一代又一代的黄灿喜,在时间里跌撞、奔走、死去又醒来。
从始至终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救神明。
信仰不是天上掉下的,是人走出来的。
神明的诞生与衰亡从不是运数,是时代、是王朝、是芸芸众生的呼吸。
而她只是漫长历史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角色。
找钥匙,救神灵,走下一轮。
这道理想通了,她忽然轻笑出声。
红唇皓齿,笑得明媚,又危险得像把利刃。
眼底带着点坏心,可风吹乱发,却帮她遮去了尖锐,让她看起来几乎善良。
她伸手搭上沈河手臂,指尖顺着肌肉滑落,最终落在他的掌心,把那块缺口圆环塞进去。
“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