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世纪五十年后,外面的世界变了天。寨人为了活路纷纷外迁,达斯木寨濒于空落。假毕摩便设下这场祭祀借精神枷锁,将孩子与达斯木寨死死系在一起。
不论他们走到何处,脑海中都会回荡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至于其余的……
正统毕摩可通天神;
假毕摩,却无意间唤来了邪崇。
百余年来,歪斜的祭祀以血肉滋养,直至孕出那长发的怪物。
而这座山,早已变成它的游戏场。
此刻,山“活”过来了。
她来时系好的标签正一点点消失,像冰雪融化在草间,回家的方向被吞进山的腹中。
黄灿喜慢下脚步,愣在原地,一股绝望扼住喉咙。
周野察觉她的异样,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是让你跟紧我吗?跑起来。”
他拉着她疾奔,像是认得这条路般,不带一丝犹豫。
脚下的腐殖土如同沼泽,每一步都像踏在巨兽湿滑的舌面上。
她终于明白了徐圭山所说的“逃不掉”究竟意味着什么。
“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嗙——!嗙砰!”
脚下的路在不断塌陷,被拉长、重叠、反复出现,像轮回,眨眼又化为她来时看到的无数山谷;
“哗啦!——”
“嗙!嗙砰!”
山势骤变,如脊骨断裂般扭起,湖水失去了方向,倾泻成瀑布,轰鸣中夹着低不可闻的喃喃,湍流在瞬息间漫过脚踝,寒意像把沉重的脚铐;
成千上万的树木猛地朝他们倒下,枝叶间闪烁着似乎并非光线的东西,竭力封堵去路;
“轰隆——嗙!”
山体的神经正试图将他们一同缠入、葬入山的腹腔。
“救救我。”
“好可怕,水,水,好可怕,救救我,水,好可怕,水——”
“好可怕,水,哪里都是水,出去,我要出去,
出不去,水,越来越多,出去,水……”
千影同奔,万绿如潮。黑影与白光在眼角疾卷交错,化作裹挟全身的色带,将黄灿喜卷进风与影织就的漩涡。
色风刮面,裹着湿冷的泥腥与枝叶的锋芒,逼得黄灿喜眯起双眼。
光影鼓动、破碎,在缝隙间窥见了余米米的弥留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