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为民请命周延儒,开始试探
风雪还在继续。
距离那张在乾清宫暖阁里悄悄编织的大网最后收网,只剩下最后两天了。
天色是黎明前最深的暗蓝色,像一块泡透了蓝颜色的冷玉石,倒扣在紫禁城的屋顶上。
早上五点多,皇极殿前面的广场上却已经站满了来上早朝的文武官员。
寒风像一把看不见的戒尺,严格地在这片严肃的地方巡视,从官员们厚厚官服的领口、袖子缝里钻进去,带走身上最后一点温暖。
他们像一尊尊被放在固定位置上的雕像,在刺骨的寒风里静静地站着,呼出的白气刚一出口就被风吹散,混进这片散不开的冷雾里。
没有人交头接耳说话,没有人东张西望。
在这座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大殿前,个人的情绪和想法好像都被那种庄严的气氛给抽走了,只剩下仪式一样的沉默。
这看起来是和过去成百上千个日子没什么不同的早朝,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今天的沉默却比平时更沉重,空气里多了一些让人心里发慌的不安因素。
韩爌站在文官队伍的最前面。作为新huang帝上任后的第一个内阁首辅,他的位置离那扇红色、画着金边的大殿门最近,也最能感觉到从皇宫深处透出来的那种不寻常的气息。
他微微低着头,两只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花白的胡子在寒风里轻轻抖动着。
这位在朝廷风浪里泡了一辈子的老人,现在心里正绕着一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烦躁。
这丝烦躁不是来自某件具体的报告或者某个政治对手的攻击,它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在大暴雨要来之前,空气里那种闷热潮湿、带着一点泥土腥味的预感。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兵部右侍郎李邦华的身影像一根标枪,在有点弯腰驼背的文官队伍里显得特别突出。
李邦华的腰板挺得笔直,脸部的线条很清楚,像是用最硬的石头刻出来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他的眼神是他身上最锋利的地方,现在正悄悄地扫过广场上那些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的细节。
一些碎片,一些非常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胡乱猜测的细节。
但是当这些碎片被李邦华这样的人,用他那比猎狗鼻子还灵的政治直觉这根线串起来的时候,就足够拼出一幅让人心惊胆战的画面。
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一件他们所有人都被瞒着的大事。
李邦华的目光穿过人群,和队伍前面的韩爌在空中短暂地碰了一下。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一个眼神的接触。
但是韩爌看懂了,他那双有点昏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白了的神情,接着又变成了更深的担忧。
“打开殿门——”
随着司礼监太监那一声又长又尖的喊声,皇极殿厚重的大门在“嘎吱”的沉重响声里慢慢地向里面打开了。
一股温暖、混合着龙涎香和蜡烛气味的空气从大殿里面涌出来,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吸,但立刻就被殿外的严寒冲得乱七八糟。
文武官员整理好衣服和帽子,迈过高高的门槛,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去。
龙椅上面,朱由检早就坐好了。
他今天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注意力不集中。一只手随便地放在龙椅的黄金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
朱由检的目光没有集中在下面任何一位大臣身上,而是有点飘忽地看着大殿顶上那复杂得像星星河一样的藻井,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奥秘,比这满朝的文武官员、这些国家的栋梁更值得他关心。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因为起得太早而有点困的普通年轻人,一个对眼前这场枯燥没意思的朝会议程感到有点本能厌烦的年轻huang帝。
朝会按照固定的程序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