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祛机的眼睛顿时睁大,瞳仁微微颤抖起来。
他没说话。
“我还知道,你给我的符印是相盈印。”她瞧着他,没什么表情,“不单单是作通行结界的凭证,还可以追踪到我的位置。”
沈祛机的眼中终于出现了错愕,不可置信地瞧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手猛然嵌进桌角。
她早已知晓他的卑劣。
一开始,他的确未思其他,只觉自己绝不可能再有道侣,即便相盈印具有唯一性,说是什么道侣的象征,可既然能作为多一重保障,护她周全,那么为她刻印也无甚所谓。
反正他只会孑然一身,以后绝不会有道侣。
不过就算如此,也照样违反了门规。沈祛机对自己素来严格,赏罚都不回避,师尊既然不在,他就去禀明了桃吉长老,请他依门规监罚。
桃吉真人得知此事沉默良久,看他的眼神亦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可他并未出言责怪他冲动,只是问他:
“小沈,你确定将来不会后悔?”
他不语,坚定地点头。
“你可知,你为何不悔?”桃吉真人斜倚在桃枝上,问道。
他沉默许久,却是摇头,认真道:“弟子不知。”
桃吉真人闻言未再多说什么,轻叹一声:
“你自行去醒心堂领罚就是,三戒鞭,无需我监看。”
他有些意外地抬头,认真道:
“轻罚于门规不合。”
“呵。”桃吉真人眯了眯眼,似笑非笑,“规矩是人定的,眼下我说了算。而且你既知于门规不合,不照样明知故犯了?又何必现在奉为圭臬?”
他再说不出话,只是厌恶自己不知来由的言行不一。
鞭痕如今已然淡去,当时入骨的痛意也几乎被他忘却。他当时答不上来桃吉真人所问,如今却懂了,也明白桃吉真人所罚为何。
并非是罚他私自为季姰刻印,也并非是因为他回答不上来为何不悔,而是罚他不为她所知。
沈祛机敛了眉目,压下喉头的血气。
或许,他的动心,早在他明白动心为何之前。
何止是她不解其意,他自己都迷惘不知,却好似本能一般地做下种种,不惜罔顾于人前耐心靠礼义伪装的一切。
师尊说这世间对他的束缚太少,于他而言,道德自然算不得其中之一。
可听她而今骤然诘问,他竟然不知如何面对。
“我能问问这些是为什么吗?”季姰歪头瞧着他,好似真的不知,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得到明确的回答,从此要如何,才能大刀阔斧,而非藕断丝连。
这样,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打算着离开他了吧。
沈祛机阖目。
这一问无异于宣判。
他凝在桌旁,宛若一尊白玉雕像,覆了霜雪。沉默良久,久到季姰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之时,刚要放弃这一切主动开口,就见他倏地抬眼望了过来,眸中凝着千钧重。
他的眼尾似乎染了红晕,瞳仁前所未有的黑,同那玉白的脸对比鲜明,眼睫极长,动了动,遮住了某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