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竹筒一次一换,可那些骰子就像是听话的木偶,点数无一不让少年成为赢家。
少年手边的银钱更多。
酒壶空了,杯中酒已喝尽。
少年没收刚刚一局赢下的二百多两,歉然一笑,“该走了,有缘改日再聚。”
在他对面的彪形大汉执着酒壶走到少年身边,没轻没重地拍一拍他的肩,“酒水不分家,喝我的也一样,难得这样尽兴,公子不妨多留一阵。”说着,酒壶倾斜,要倒酒入杯。
少年很是随意地一挡,笑容温然,“你也没酒了,失陪。”
大汉笑道:“别这么生分,这人不就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杯酒是我请你的,好歹给个面子……”边说边倒酒,酒是一滴没倒出来,他语声和手却突然顿住。
少年收起面前银钱,从容起身,悠然离开。
赌徒之间也有赌出些许交情的,便有人低声对瞅着酒壶愣神的大汉道:“中邪了?回神了。嗳,瞧那小子生得比美人还美,又细皮嫩肉的,一准儿是哪个高门的公子哥儿,不如抓紧跟上去打闷棍,把输的拿回来?”
大汉回过神来,却将酒壶重重放下,指了指,“拿你个头!想打人家闷棍?我瞧着你是嫌命太长!”
同桌的人仔细瞧着酒壶,片刻后齐齐变色——
壶嘴顶端看起来已粘合在一起。
能做到这一点的,赌场里一划拉一把,但能如少年那样轻而易举的,便所剩无几。
“难道是江湖中哪位高人的传人?”有人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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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长乐坊,顾月霖去了下榻的客栈。
选的两间上房相邻,伙计殷勤地送来净面的热水,告诉顾月霖,住另一间房的两位小哥已歇下,又说这里十二时辰供奉饭菜和陈年好酒,要不要来点儿。
该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顾月霖颔首微笑,“来些下酒菜,一壶竹叶青。”
伙计应声而去,过了一阵子,送来四样小菜和酒壶杯盏。
顾月霖随手给了他一块五钱左右的碎银子。
伙计反复道谢,随即退出去,带好房门。
顾月霖取出银钱清点。
带了五百两到赌坊,现在数额增加到四千二百两八十七两。
说起来,他从不是什么书呆子好孩子,如酒、赌都早早染指,只是没瘾,轻易不碰。
他听人说过,越是拮据的时候越不能赌,更别妄想靠赌改变财运不济的情形。
赌桌上似有一只无形的手,你真的奔着捞钱去的话,就算你是千王的祖宗,也一准儿出岔子血本无归。
反之,手头有闲钱了,心里不痛快了,奔着扔钱消磨时间的目的,大可以去消遣一番。
不能回竹园,他又满腔火气,经过长乐坊,便走了进去。
到底为何动怒,他说不分明。
不需再存任何希冀,蒋氏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活了十六年,忽然就到了这么一天: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或许是一对被调换孩子的倒霉夫妇,或许是用亲生骨肉换取银钱的贫贱夫妻,或许……比这种糟糕的情形还要糟糕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