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这般想着,在顾弄潮问他时,言霁依然睁开绯红湿润的眼,勉力浅浅笑了下,探身去亲他。
因此才也让顾弄潮越发肆无忌惮。
少年干净美好,他们的爱意无惧无畏,炽热得就像西山洒下的余晖,舒适清爽,沐浴在其中的人,会如不舍得夕阳的离去一样,不舍少年的爱意消散。
自私自利地,用尽一切手段,也想将人留下。
哪怕将之玷污,哪怕与之同沦。
第69章
天际升起第一道鱼肚白时,时间已至辰时,雨日天亮得格外晚,天与地阴雨晦冥,院子里被吹了满地落叶,沉闷的、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停在屋外,领在前面的人上前叩响了门扉。
过了一会儿,顾弄潮穿着轻铠开门出来,反手又将门关上,隔绝了窥探里面的目光,他漠然地扫过整齐站在细雨中的一众金吾卫,漫不经心地听下属跪地告罪昨晚的事。
“启王死士出现是属下失职,求王爷赐罪。”
现在再追究是谁之过已无意义,顾弄潮接过递来的头盔带上,临走前毫无情绪地说道:“既然有罪,便先想着折罪,而不是给本王跪在这里。”
“是!”
属下一扫萎靡,爬起身追上顾弄潮的脚步,语速极快道:“我等与十六卫连手,如今启王已被逼至绝命崖,虽仍在负隅顽抗,但已坚持不过三日。”
又另一将在后侧禀道:“王爷,傅袅姑娘恳求出府一趟。”
顾弄潮道:“允她,”又问,“朝堂上什么情况?”
“并不乐观,陛下失踪,保皇党的那些老臣咄咄相逼,如今更是聚天下文人讨伐摄政王府,还请王爷定夺。”
行至篱门外,顾弄潮停下脚步,看向身后屹立于昏暗天幕下的茅草屋,有雨水飘进眼中,他紧抿唇闭上眼,再睁开时,重归寂然冷凝,翻身骑上黑马,与金吾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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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雨停了。当言霁醒来时,只觉得这片天地格外阒寂,他侧目看向身旁,无人,伸手摸了把床铺,也是凉的。
看来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坐起身时,感觉到腰际酸痛无比,动一下就是尖锐的痛楚。
言霁只能靠坐在床头缓了缓,心里自嘲地想,至少顾弄潮给他清理过了,还上了药,或许这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他在睡着时,隐约记得顾弄潮还跟他说过,让他睡醒时,再上一次药。
转眸看了眼,伸手可及的地方,果然放着一个瓷白的小瓶子,言霁却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如今他是皇帝,而不是放纵本心的言霁。
有些事,应该深藏在黎明前的暗夜里。
言霁睁着眼看着虚空,控制不住地去想,顾弄潮呢,顾弄潮是不是也觉得应该终止这段扭曲的关系。
他们明明坐在权利的巅峰,却只敢在无人的荒郊野岭,心意相通。
言霁觉得很难受,难受得笑了下,笑完,他平静地下了床,去拿衣服穿戴,可没走两步,脚下一软,兀地摔坐了下去,疼得言霁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淋漓。
他想,陌生的异物感让人格外不适应。
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重新站起来,勉强将自己穿戴整齐,扶着墙一点点往外走。
路过厨房时,他看到灶里还隐隐燃着火石,锅里正温着羹汤,但言霁没碰,他忍着酸痛弯腰拾起一根柴火,扔进柴灶中,一点点窜大的火苗照在那双透彻清寂的眼眸中,随后,他将木柴拿出来,握在手里,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言霁看了许久这座茅屋,根椽片瓦、茅茨土阶,一一映入眼底,看着看着,终于做下决定,将手里的柴火扔进土墙周围放好的茅草中,熊熊烈火顷刻燃了起来,冷风将火焰吹得越燃越大,窜成天高,熯天炽地。
承载这段隐晦关系的房屋,也渐渐吞没在大火中,崩塌溃决,消弭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