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叹口气,只颇自然地把手搭上他的肩,感慨道:“这么多年,从同窗到同死,咱们亲爱的还在给我撑伞。”
“把手放下去。”文侪冷漠地说。
“伞小雨大,离得远了,还以为在洗澡。”戚檐说。
这话一出,文侪也不再咕哝,单伸手到他肩膀的另一头摸了摸,摸着他右肩湿了一块便将伞又往那侧偏了偏,说:“好端端地,肩生得那么宽干什么?”
“漂亮啊。”戚檐把手放在下颌底作开花状,“大学勤工俭学,我还去艺术部当了好一阵子的素描模特,大家都夸我脸长得好,身材比例也是数一数二。”
“我又不瞎。”文侪瞪他一眼。
戚檐一愣,那对狭长狐狸眼这会儿叫他睁得很大,玻璃珠子似的发亮:“哇、哥你一直都这么看我的吗?又帅身材又好?——嗳、我都不好意思了!”
且不论他自说自话的本事一流,谁不好意思会把脸往别人眼前凑?
“……”
文侪不打算延长这对话,于是面无表情地领他向山下走,满脑子都是求上帝天帝给他一个撤回键,他要收回前话。
戚檐颇自然地摸了摸文侪的耳朵。
烫的。
于是他笑意更深了,歪着脑袋倚住文侪,像是恨不得自个儿的脑袋就长在文侪肩上。
然而他偏斜着身子,忽而觉得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碍脚,便伸手进去摸了摸,摸出一张委托纸,他笑说:“昨日还没有呢!”
文侪撇撇嘴,催他快些展开看。
【壹、他杀了人,枪却指向我的太阳穴。】
【贰、古人夸奖我,今人臭骂我。】
【仨、我收回破烂的渔网,扯谎说今日同样满载而归。】
【肆、我看见四方格里的蚂蚁分食了蝴蝶的尸骸。】
又是不知所云的矛盾题。
戚檐晃晃脑袋,将委托纸折了收回口袋里。山路石阶短小,本就难踩稳,这会儿下雨,上头泥巴有的黏脚,有的打滑,像是铁了心要他们吃瘪。
戚檐怕文侪摔,直把他搂得更紧,文侪不解,问他干嘛。
戚檐笑说:“我怕摔。”
山脚下好些人提着灯,黄芒硬是拨开了大片浓重的灰蒙雾气。
“嗳、又有热闹凑了。”戚檐将伞往上顶了顶,踮脚向那人群密集处张望。
然而他二人方走近,却先碰了他们那抽泣的翠妈。
“妈,这是咋了?”文侪抬伞给她遮了遮,皱起眉关切地问道。
那女人泣不成声,话说不顺,直到片晌一个肤色黧黑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摇头说:“那邵笔头偏要在别人捞尸时跑去河岸晃悠,给水鬼啄破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