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身着黑色夜行装、头戴狰狞鬼面具的杀手,尽管看不到面目,但他可以确定,这些杀手绝对不是端王找人来假扮的,因为这六个杀手,他不仅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因为这六个杀手,每一个当初都是由他招募而来并且加以训练的。
六人之中身材最为高大魁梧的名叫“狂刀”,手中所执的一把金背开山刀长逾六尺,当他将一套“夜战八方,泼风刀法”展开之时,当真是有种人刀皆狂的夺人气势。那个身材小巧的则是个女子,她的武器名为“毒刺”,剧毒封喉,见血即亡,事实上她全身上下都满是剧毒,所以她的名字也就叫做“毒刺”。另外俩人是一母双生的孪生兄弟,合称“金银双蛇”,身法诡异,毒辣如蛇。还有一个是来自西域的勇士“狼牙”,一身钢筋铁骨,蛮力无穷,掌中一柄重达七十二斤的精钢狼牙棒,这种本是适用于战场杀敌的巨型兵刃,一旦施展开来,可以横扫千军。不过这六人之中最疯的却是“疯狗”,他疯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要命,就算明知下一刻就会有把刀要一刀砍掉自己的脑袋,他还是照样会冲上去咬人一口。别人厌恶地称之为疯狗,他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欣欣然将之做为了自己的名号。
这六人属于玄暗九魔,亦是苏幕远座下最为顶级的杀手,平时绝不会轻易派出。这次却是一下就派出了六个,就只为了截杀象自己这样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实在是太过夸张了,杀鸡又焉需用牛刀?
其实事前他也曾想过,他深知苏幕远的冷酷无情,他也深知在苏幕远眼中最为看重的就是一个人有没有利用的价值或是可利用的价值有多高。这么多年来,他在一旁看过无数次苏幕远将他人做为棋子,无情地摆布、利用,再又无情地抛却、舍弃,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同样在他的算计之中。
说到底,他,宁世臣,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之前只是因为比别人有用一些,所以才受到了青睐和重用,一旦失去了作用,就会立刻被无情地抛弃。
“你们想干什么?”话一出口,宁世臣不禁又在心底里暗叹,自己居然也会做出此等明知故问的愚蠢之举。
“我们是奉了太傅大人的手令,只要一见到宁先生,就立即格杀勿论!”狂刀是六人之首,他的声音冷似铁、锐如刀,但对于昔时苏府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到底不敢造次。
“我要见太傅,”背靠着冷硬的石墙,但是寒意却不是从背部而是从心底里缓缓地升起,只不过宁世臣清俊的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温文无害的笑容,“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你既然已经背叛了太傅大人,又还有何颜面去见太傅大人?”狂刀一字一顿冷冷地道。
“这些都是敌人的离间之计,我对太傅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要你们带我回去面见太傅,一切就自会水落石出的。”宁世臣却是不愠不火,语声淡然。
“抱歉,太傅之令我们不敢有违。”狂刀将手中的长刀一挥,在夜色中带起了一片煞冷的寒光,“宁先生当日也算是对我等有些香火之情,还是请宁先生自行了断吧。”
只可惜宁世臣似乎并不准备接受这番好意,他背靠着冷墙,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却是既不说话,也不动手。
“宁先生既然不愿意自己上路,那就怪不得我们手下无情了。”狂刀狰狞地一笑,话音未落,六个人身形微动已是又向前逼近了一步,杀气暴长却并未出手,倒象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宁世臣面上的神色丝毫未改,不过心下却是一声冷笑。从什么时候起,苏幕远座下的顶级杀手竟也会变得如此婆妈、如此仁慈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能想到,要将他悄无声息地杀死于人群之中可说是易如反掌,之所以将他逼入到这条空寂的死巷中来,显然是另有目的。
果然,当六人将宁世臣团团围住,将要出手之际,墙头上突然现出了数条黑影,“嗖嗖嗖”一阵暗器破空的疾响而至,六个杀手纷纷挥动手中的兵刃闪身躲避,不觉已是被逼退了几大步。
“太傅大人所料不差,你果然是个叛徒!”狂刀厉声长啸,手中的长刀已化做了飞卷而至的狂风,只要被卷入其中,就会血肉飞溅,“大家并肩上,这些人一个也不留!”
其余几人带着嗜血的兴奋和残酷的杀意,厉声桀笑,冲了上前。
宁世臣仍然背靠着石墙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战,这场混战似乎是因为他而起的,不过他此刻反倒象是个局外人似的。
那些人影在月光下交错闪动,兵刃的厉光似流星般闪过,不时有兵刃相击、冷刃入肉入骨、受伤喘息的声音传来。
瞥到残破檐间的那一轮圆月,宁世臣方才省起今天正是中秋之夜,不觉有些讽刺,本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却有着相当数量的人生要在此中止了。
他本就是个天性凉薄之人,在跟随苏幕远的十数年里,他接触到的是最为肮脏的政治斗争,更是见多了胁迫利用与背叛出卖。他也一向是个聪明人,当然也能看出当前的形势之下,苏家早已是日渐式微,大厦将倾。良禽择木而栖,他当然也懂得选择强者和胜利一方才是生存之道。
只是想到自己当初不过一介寒士之子,纵然满腹经纶,也只能老死于乡间而不能闻达于世。何幸竟得到了苏太傅的青睐和大力提携,才有了今日,这番知遇之恩,他到底是心存感激,本想以此生全力以报的。但现在既是苏幕远先不信自己、弃了自己,那么从此以后,他与苏家就是再无瓜葛。
虽然这样想着,心中却是无法继续的平静下去,有种释然,然而释然之后,还有种极淡的惆然。
当他再次举目望去时,眼前的这一片混战已然是分出了胜负,就如同是发生在皇都的这场权力之争一样,苏幕远这一方已是露出了明显的败相和疲态。
一直深藏不露的端王府,实力当真是不可估量,端王的心计也当真是深远得可怕。此举不仅令宁世臣对苏幕远彻底绝望,从今后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同时也以宁世臣为饵除去了苏府的几员大将。
看着最后一人喘息着倒伏在地,停止了呼吸,龙转身向着宁世臣走了过来。
“宁先生,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