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hello,树哥啊!一个傻子成了“半仙”
回到陆军疗养院3号楼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楼道里灯火通明,人声比白天热闹了不少,各地来开会的作家、评论家们大多已安顿下来,正三三两两聚在走廊里聊天。
司齐刚走到206门口,就听见隔壁不远204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和一个带着浓重京腔的洪亮声音:“……所以说啊,这寻根不能光往山沟沟里寻,咱燕京胡同里也有根儿。”
是李坨。
阿城推开门,朝里面点点头:“陀爷,人齐了?”
司齐跟着阿城走进204房间。
房间不大,已经挤了五六个人,烟雾缭绕,一个穿着旧军便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挥舞手臂说得起劲就是李坨。
旁边床上坐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是《上海文学》的主编周介仁。
靠窗的椅子上,一个年纪更轻、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清瘦男子正微笑着倾听,复旦大学的陈思合,近几年在文坛非常活跃的评论家。
阿城和李坨关系极为密切,1983年底,阿城在李坨家中吃涮羊肉时,向李坨、陈见功、郑万笼等人讲述了《棋王》的故事。
李坨等人听后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小说题材,并极力鼓励阿城将其写成小说。
李陀甚至表示“阿城你小说写完一定要让我看。”
当《棋王》被《燕京文学》以“写了知青生活的阴暗面”为由退稿后,李陀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将稿件推荐给了《上海文学》的编辑,最终促成了《棋王》的发表。
“哟!阿城回来了!这位是……“李坨转过身,看到阿城身后的司齐,声音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在司齐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位就是海盐的司齐同志,《墨杀》的作者。”阿城简单介绍。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几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司齐身上。
惊讶、好奇、探究,什么都有。
司齐今天穿着一件半新的蓝色运动衫,脸上还带着点舟车劳顿的倦意和年轻人的青涩,怎么看都像个在校大学生,实在很难和那篇笔法老辣、思想沉郁的《墨杀》联系起来。
“哎哟喂?”李坨最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声音洪亮,“你就是司齐?好家伙!我一直以为写《墨杀》的得是个……得是个起码跟我岁数差不多的老家伙呢!没想到是个毛头小子!厉害啊!”
周介仁扶了扶眼镜,站起身和司齐握手,语气温和:“司齐同志,你好。我是《上海文学》的周介仁。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墨杀》我们编辑部也讨论过,很有特点。”
陈思合也走过来握手,笑容亲切,带着学者式的严谨:“我是陈思合。你的小说我仔细读过,尤其是叙事手法的探索,很大胆,也很有成效。”
司齐赶紧一一问候,心里有点打鼓。
这阵仗,有点像论文答辩现场。
李坨今年45岁,周介人42岁,阿城35岁,最年轻的陈思合也有三十岁,这里面前两个在外头,他都得喊一声叔。
压力有点大!
他瞄了一眼,房间里连个空椅子都没了。
“坐这儿坐这儿?”李坨看出他的窘迫,一把将自己坐着的椅子拉出来,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动作麻利,“别拘束!开会嘛,就是大家伙儿凑一起聊聊。小司啊,你那《墨杀》结尾,怎么想的?”
这话问得直接,也点出了当时争论的关键。
周介仁和陈思合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司齐定了定神,在椅子上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李老师,结尾……最初是觉得,那样更符合人物的命运逻辑。硬加个光明的结局,感觉又有点假。不过后来《西湖》的祝编辑提了意见,我也做了一些修改,才有了现在的结局。”
陈思合眼睛一亮,“那个结尾我琢磨了,是妥协,但也是更高明的坚持。司齐同志,你这处理很见功力啊!既不违背自己的艺术追求,也照顾了发表的现实。这比硬加一个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结尾,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李坨也摸着下巴点头:“确实,那方墨,是好是坏,说不清,但东西还在那儿,有意思!”
话题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
从《墨杀》的象征体系,谈到叙事视角的创新,再到“寻根“到底应该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