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白玥忍不住了,很轻地喊了他一声:“小川哥。”
半晌,闻逆川才如梦初醒般地反映过来,他抬起微垂的眼皮看向她,明明是在看她,但眼神空洞得又好似没有聚焦一般。
“白玥?”闻逆川扶着后腰慢慢直起身子,疑惑爬入瞳仁,“你怎么还不睡?”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白玥叉着腰,语气相较之前重了几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没看到我在改画吗?”闻逆川义正言辞地说道,他只是抬头一瞬看白玥,而后又再次垂下眼,手中之笔挥动,继续改画。
“小川哥,你这几日又不下地,明儿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你非要着急今晚把它改出来吗?”白玥反问道。
“见不得它画太差,就上手改了,这种质量的画,放在身边也是心烦。”闻逆川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
“明知道它差,你还买回来做什么?”白玥又说。
这句过后,闻逆川沉默了许久,等他改完了手下的这部分,再次直起腰来,才回答:“你早些休息吧,我很快就改完了,改完就去睡。”
翌日一早。
白玥醒来的时候,闻逆川仍在呼呼大睡,离枕头不远处,是还没燃尽的檀香,炉子飘出袅袅青烟。
那幅画已经被闻逆川改完了,悬挂在了屋内唯一空白的墙上。
白玥凑近去看那幅画,走笔、神韵、色彩,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可见,神女母亲精湛的作画技艺,并没有在闻逆川这里失传。
那画好像有魂灵一般,白玥站在下面,感觉画中人仿佛在看着自己。
闻逆川睡到了傍晚才起来,那时候屋内的空气中几乎已经没什么檀香的味道了。
他动作迟缓地下了床,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画前,发了许久的呆。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冬。
闻逆川带走了在草原时谈煊给他的貂皮,天气最冷的那几天,他每日都要裹着才能睡着。
他以为是自己怕冷的毛病犯了,而后天气转暖,他还是如此,他又觉得定是自己习惯了。
边南的不过是个大农村,村里的新年倒是很有氛围。
大年三十那晚,薛婶喊闻逆川和白玥一起吃饭,被他拒绝了。
后来到了元宵节,薛婶捧着一碗汤圆过来的时候,闻逆川迟疑了片刻,还是接受了。
闻逆川和白玥分着吃了。
他放入口中咬了一口,看着里头流心的汤圆馅儿,没来由地想起去年今日,他迷迷糊糊地从软榻上醒过来,说了一句饿了,谈煊便去给他弄来了一碗汤圆。
他还记得,那汤圆是红豆馅的,甜汤是姜汤,甚至还记得吃完之后,全身暖呼呼的感觉。
忽然,他吃到一丝咸涩,就在他以为汤圆坏掉了的时候,一抹脸,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但是,他为什么会哭呢。
一年前毅然决然地离开时,他没有哭,半年前听闻谈煊命悬一线时他也没有哭,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哭了。
他丢下碗,冲到门口去吹吹风。
就在这时,邻居家的炮仗响了起来,满院子的欢声笑语,几乎要将他的情绪淹没。
来年开春。
去年收成不好,主要是大旱,就连薛婶家也只是勉勉强强度日,没想到今年又是如此情形。
闻逆川见如此,索性也不下地了,可免不了会被白玥一顿说,于是,他每日就出去晃悠一圈,到饭点就回家。
某日,他见隔壁薛婶家来了一群人,把家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为首一个健壮的男子,直接把薛婶的小女儿扛在了肩膀上,一副要抢人的模样。
就在这时,薛婶迎面跑了过来,一个踉跄,摔倒在了闻逆川面前,她膝行了几步,一下抱住了闻逆川的双腿,苦苦乞求道:“阿川,婶儿知道你有银子,你能借婶儿一点儿吗,救救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