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父亲有难,做儿子的自当舍命,这是孝道,是道统,我不敢违背。”我的心里,浪潮涌动,心想着这一次,或许是到了该舍命的时候了,我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否再活着回来。
为了救爹,我义无反顾,死就死了。但是看着眼前的芊芊,我不舍,很不舍。我还不大,刚刚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尝到了情的滋味,若非迫不得已,我不想死,我还想长长久久的陪着芊芊。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刚刚认识冷哥的时候,他好似感叹又好似无奈般轻轻对我说的那句话。
河凫子七门的人,从生下来开始,这条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芊芊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她太难过,嘴唇咬的出血,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哇的哭了出来。我不舍,她更不舍,万千不舍,却又不能阻拦,我这是尽孝,一个人若连孝道都不顾了,那他的心就彻底的黑了。
“好好的,回连沙寨,回去吧。”我不敢再停留,猛的回过头,不看芊芊,我怕自己再看下去,这颗心会崩碎。
当……
我拖着莲花木棍,脚步刚刚迈动,从被锁住的大河上,遥遥的传来一声钟声,那钟声,我再熟悉不过了,是爹平时驾的那条破船上悬挂的大钟所发出的。钟声依然和过去那样沉闷,但是这时的钟声里,似乎还包含着急促。估摸着,有什么东西不慎撞到了大钟上。
钟声一响,就代表着爹肯定被截住了,我一刻不停,立即加快脚步,急冲向前。
此刻的卧虎滩,水道被封锁了,锁河大阵的两端,各停着几条船,船上全是旁门人,堵着前后的出路,河岸两旁亦是人群,把这片河道围的插翅难飞。我猛跑了一阵,等我赶到河滩附近的时候,一群旁门人正在浅水处不停的朝河面上抛掷鱼梭。
亮如白昼的河上,十几二十支鱼梭闪动着寒光,呼啸生风。在嘈杂和杀机之间,我一眼就看到被锁住的河面正中,停着一条破船,一道令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在破船上独自面对着重重叠叠的强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当我看到破船上的那道人影,鼻子一酸,眼泪唰唰的就朝下淌落。
我看到了爹,看到了十几年前曾经意气风发,纵横大河南北的陈师从!!!
爹的一条腿显然受了短时间无法恢复的重伤,但他还是稳稳的站在破船上,双脚如同生根般的和船板连为一体,纹丝不动。爹的岁数还不算很大,对练功夫的人来说,正在壮年,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到爹了,当我看清楚他的脸庞时,视线一下子被泪水模糊的不能视物。
爹很憔悴,可能是从无生观带伤离开之后,一直都拖着伤体奔逃转折,他消瘦了许多,本来乌黑的头发,竟然就在我们分别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白了一半儿。
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不善表达,总是扳着一张脸,当他站在破船,面对着震动大河滩的三十六旁门时,丝毫没有一点点的畏惧。奔波在外,风餐露宿,爹的衣服上,占满了河沙尘土,偶有河风吹过,他白了一半儿的头发,随风摆动。
叮叮……
旁门人瞬间丢出十几支鱼梭,爹的一条腿受了伤,左臂似乎也不利索,但三十年苦练,一身热血,他就用完好的右手,闪电般的抓住一根疾飞过去的鱼梭,叮叮当当的把其余的鱼梭全部打落。
当鱼梭都被打进水中,爹的目光又沉静如水。一条船,一个人,面前纵然天崩地裂,亦不会有半步退缩。
“陈师从!”有人在河滩上厉声喝道:“今天你插翅难逃,受降还能活命,顽抗只有死路!”
爹不说话,依然孤松般的挺立在破船上。
小的时候,我看不懂爹,只觉得他和一块石头似的,不苟言笑,古板的让我害怕。但是可能就在这一刻,望着爹的身影,我突然感觉自己懂了他。
他只是一个孤独的人,从前孤独,现在孤独,或许他有天纵豪情,一身傲骨,但终究,他还是孤独的。
“雷家给你准备了震天雷,陈师从,尝尝震天雷的滋味吧!”
我已经到了河滩附近,但是不敢冒然露面,怕自己突然出现,会让镇定的爹分神。
几个旁门人一直冲到淹没过腰的浅水中,抬手唰唰的朝着小船扔过去十多颗震天雷。震天雷的威力,我比谁都清楚,爹在小船上,避无可避,一颗震天雷炸裂,他都会受到严重的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