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仲裁舰掠过星垣边缘的碎星带时,舷窗突然映出漫天飘舞的彩线。那些半透明的丝缕并非星尘,而是泛着微光的命线——有的如银河倾泻,有的似蛛网交织,末端都系着指甲盖大小的星纹玉牌,牌上刻着陌生文明的图腾。
“报告,前方检测到高密度命线聚合场。”顾昭的译码棱镜投射出淡青色光幕,光幕上跳动着杂乱的波形,“这些命线的振动频率……和我们在锈环星区记录的星蚀文截然相反,像是某种‘反织’的痕迹。”
苏明调出星垣全息图,指尖在碎星带某处重重一点:“这里标注为‘织命墟’,是初代织命者留下的遗迹。但三百年前的星图显示,它应该被星砂覆盖,怎么会……”
话音未落,仲裁舰剧烈颠簸。林墨腰间的因果天平骤然发烫,秤盘上的银纹自动延伸,在虚空中织成微型星轨——星轨尽头,赫然是座悬浮在星云中的环形城邦。城邦由数万块星纹石板垒砌,每块石板都嵌着旋转的命线轴,轴间穿梭着身披彩帛的织工,他们手中的骨梭正牵引着彩色命线,在空中编织出不断变幻的星图。
“全员戒备,降低航速。”林墨按住剑柄,镇时剑的剑鞘已渗出银辉,“这不是遗迹,是活的织命工坊。”
——
仲裁舰降落在织命墟的中央广场时,迎接他们的是个扎双髻的少女。她赤足踩在流动的命线上,手中握着把缠满藤蔓的木梭,见林墨等人下舰,立刻屈膝行礼:“阿织见过仲裁者。长老已在‘断梭台’等候,说您腰间的天平,或许能解我们的劫。”
“阿织?”苏明扶住险些被命线绊倒的领航员,低声问顾昭,“这名字在星垣古语里是‘初梭’的意思,难道她是……”
“织命者的后裔。”顾昭的译码棱镜扫过阿织的衣襟,镜片闪过惊叹,“她颈间的玉牌刻着‘星纹第七代织工’,这可是初代织命者直系血脉的标志。”
断梭台位于城邦最高处,由九根刻满星图的石柱支撑。台上摆着架断裂的青铜织梭,梭身布满裂纹,裂纹中渗出黑色雾气。一位白发长老坐在梭旁,他手中的星杖顶端嵌着枚浑浊的水晶,水晶里沉浮着半截断裂的命线。
“仲裁者林墨,”长老墨衡抬起浑浊的眼,“三十年前,逆织者闯入织命墟。他们用断梭斩断命线,用黑雾污染织梭,如今整个星垣的命线都在溃散——新生儿的命线刚织成就断裂,古老文明的传承命线也开始褪色。”
林墨蹲下身,因果天平的银纹轻轻触碰青铜织梭。刹那间,海量记忆涌入脑海:他看见逆织者身着暗纹长袍,手持与断梭同源的武器,他们的梭尖喷吐的不是彩线,而是能腐蚀命线的黑雾;看见阿织的母亲为保护织梭,被黑雾吞噬前将婴儿阿织推入命线通道;看见墨衡长老耗尽星力,用最后一根完好的命线将织命墟封印在碎星带……
“逆织者为何要毁掉命线?”林墨直起身,镇时剑在地面划出银弧,“织命不是束缚,是守护文明的可能性。”
“他们曾是织命者。”墨衡的声音沙哑如裂帛,“三百年前,初代织命者定下‘星垣平衡律’——每条命线只能记录三次重大选择,避免过度干预。但逆织者认为这是懦弱,他们要织一张‘全知命网’,让所有文明按他们的意志发展。失败后,他们便成了‘断梭者’,誓要毁掉所有织命工具。”
阿织突然指向天空:“长老,你看!”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彩色的命线正大片变黑。黑雾中浮现出数十个逆织者身影,他们脚踏断梭,手中黑梭牵引着扭曲的命线,正朝织命墟俯冲而来。为首的逆织者摘下兜帽,露出布满星蚀纹的脸——那竟是灰斑人星轨诗碑的雕刻师,曾在锈环星区与林墨有过一面之缘。
“林墨,你来得正好。”逆织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初代织命者的‘平衡律’才是星垣崩坏的根源。今天,我们就用断梭谣,终结这虚伪的织命!”
——
战斗在断梭台爆发。逆织者的黑梭射出腐蚀命线,所过之处彩线尽成灰烬。阿织抓起地上的藤蔓梭,将彩线抛向空中织成护盾,却被黑雾轻易穿透。苏明展开精神力网,试图冻结黑雾,网却被逆织者的命线绞成碎片。
“用因果天平梳理命线!”林墨大喝一声,腰间的天平腾空而起,银纹如闪电般劈向黑雾。被银纹触及的黑雾发出尖叫,竟化作无数细小的星屑消散。他趁机冲向逆织者首领,镇时剑斩断对方手中的黑梭,剑锋却在触碰梭身的刹那被弹开——那梭身竟是用星蚀文的禁忌符文锻造。
“没用的,”逆织者首领狂笑,“断梭谣的力量源于星垣对‘失控’的恐惧,你们越抵抗,命线溃散得越快!”
林墨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星垣的全息模型。他看见无数文明的命线如蛛网般交织,其中几条关键的“枢纽命线”正被黑雾缠绕。突然,他想起墨衡长老水晶里那截断裂的命线——那不是普通的命线,而是初代织命者留下的“织命中枢钥”。
“顾昭!苏明!护住阿织和长老!”林墨旋身避开黑梭,因果天平突然分解,银纹如活物般钻进青铜织梭的裂纹。刹那间,织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断裂处竟生长出金色丝缕——那是初代织命者的本源命线。
阿织仿佛受到感召,抓起金梭冲向黑雾。她的彩线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缠绕逆织者的黑梭,藤蔓梭与金梭共鸣,竟在虚空中织出首古老的歌谣。歌谣声中,黑雾开始退散,逆织者的命线如冰雪遇阳般消融。
“不可能!”逆织者首领踉跄后退,“织命中枢钥早已随初代织命者湮灭……”
“它在等待真正的织命者。”林墨的镇时剑突然发出清鸣,剑尖挑起首领胸前的星蚀牌。牌面碎裂的瞬间,首领的脸上露出惊恐——他看见自己的命线尽头,竟是无数被他毁掉的文明废墟。
黑雾彻底消散时,织命墟的命线重新焕发光彩。阿织跪在断梭台,将金梭轻轻放回原处。墨衡长老的水晶里,那截断裂的命线已完整如初,水晶变得清澈透明,映出星垣核心的方向。
“仲裁者,”长老颤巍巍站起,将一枚刻着星纹的玉简递给林墨,“这是织命中枢的坐标。初代织命者留下的最后嘱托是:星垣非牢笼,织命即共生。逆织者不懂,织命不是为了控制,是为了让每个文明都能在命线交织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星轨。”
林墨接过玉简,因果天平的银纹与玉简共鸣,在他掌心织出幅新的星图。星图中央,织命中枢如心脏般跳动,无数彩线从那里延伸向宇宙各个角落。
阿织走到林墨面前,将颈间的玉牌解下:“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说若遇真正的织命者,便将此牌赠予。现在,它是您的了。”
林墨将玉牌挂在因果天平上,银纹与玉牌的彩线交织,竟在虚空中织出首完整的歌谣——正是阿织刚才唱的“断梭谣”,只是歌词变成了守护与希望。
当仲裁舰再次升空时,织命墟的织工们已在广场上重新开始织线。彩线在他们手中翻飞,织出的不再是星图,而是无数文明携手同行的剪影。林墨望着舷窗外的命线海洋,知道这场跨越千年的织命之战,才刚刚揭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