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官员心里忐忑,可又不能就此离开,只得奓着胆子道:“宪台与下官交换监察之地,下官以为不妥……”
话音未落,便见到刘洎骤然瞪圆双眼,厉声喝叱道:“乐彦玮,你好大的胆子!本官刚刚与你好言相商,你并为反对,现在却反而指责本官行为不妥,你是在蔑视本官的威严吗?”
乐彦玮吓得浑身一激灵,哭丧着脸道:“宪台误会……非是下官不愿,实在是……实在是……”
刘洎怒道:“是什么?若是说出理由且合情合理便罢,若是说不出,休怪本官惩罚于你!”
堂堂御史台主管,跟下属换一个差事居然被拒绝?
简直岂有此理!
乐彦玮有苦自己知,可是理由却万万说不出口,难道说我已经领受别人的授意,要在骊山搞事情?见到刘洎不容置疑的坚决神情,乐彦玮也明白了,自己这点心思都被人家给看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下官知错,这就告辞,宪台息怒……”
乐彦玮胆战心惊的认错告辞。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刘洎满脸怒气瞬间消弭于无形,冷哼一声,暗忖这帮世家门阀当真是过分。骊山那是什么地方?除去皇家园林之外,房家的田地占了半座山!居然想在御史台搞事情,指使监察御史去得罪招惹房二郎,然后将屎盆子扣在我这个御史中丞的脑袋上?
门儿都没有!
刘洎心里骂了一番,这才回到值房脱去官袍换了一身常服,施施然出了正堂,登上院子里早已套好的一辆马车。
马蹄嘚嘚,径直出了春明门,越过灞桥,一路向着骊山悠然行去……
秋意渐浓,灞桥两侧的垂柳已然渐渐褪去绿色,淡淡的枯黄浸染,河水流淌,河岸上的农田早已收割完成,前两日下了一阵秋雨,地里的秸秆尚未晾干,就这么乱糟糟的堆在那里未曾拉回家去当做柴禾,天地辽阔,充满了萧瑟之意。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待到走入骊山那条直通山顶的水泥路,道路两侧的情形却又陡然一变……
一座座暖棚在山阳整齐排列,暖棚上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闪烁耀目的光辉,不少妇女汉子正在暖棚上爬上爬下的维护修葺损坏之处,这些必然是要在入冬之前就全部弄好的,不然会影响冬天里的收成。
刘洎微微蹙眉,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壮劳力,既然都在暖棚这边干活,那么家中谁去交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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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从来只有百姓受咱们房家的恩惠,何曾有咱们房家压榨百姓的时候?哪个御史敢在本宫面前唧唧歪歪,你看看本宫扇不扇他的耳光!”
高阳公主一身煞气,傲娇的扬起下颌。
也难怪她如此底气十足,房玄龄清廉守正之名朝野尽知,简直就是千古文臣之典范,房俊虽然平素行事霸道了一些,但对于寻常百姓却是未有一丝一毫之恶行,非但如此,整个关中谁不赞一声房二郎“万家生佛”?他的名声,是由遍及关中的无数水利、是由以活人殉葬的元氏一族覆灭之上建立起来的!
放眼皇家所有公主,哪一个敢如她这般将胸脯拍的砰砰响,说句问心无愧?
这就是底气!
身子正,脚跟硬!
“行啦,郎君乖乖在家睡觉,本宫走啦!”
傲娇的公主殿下喜滋滋的说了一声,便一脸兴奋的出门而去。
对于即将到来的收租行为她很是激动,既有着向外界展示一番公主威仪的心思,更多的则是她喜欢看到那些庄客百姓们崇敬的目光,那些崇敬不是因为她是皇家公主,也不是因为她是豪门贵妇,而是因为她是房俊的妻子……
那种百姓庄客们将对于房俊的感恩和尊敬转嫁到自己身上的崇敬,令高阳公主无比受用。
妻凭富贵,更证明了她李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一大清早,御史台便闹闹哄哄,几乎所有御史言官尽皆来到衙门,等候分派任务。
自从陛下登基改元贞观以来,御史台的地位便一再拔高,以往只是负责诤谏监察的一个部门,如今已然设置台狱,受理特殊的诉讼案件,逐渐拥有了更大的权力。凡重大案件,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理。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刑部负责复核,同时报御史台监审。
御史台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百姓拥戴,才能水涨船高。故此每一年的夏、秋两季地租收缴之际,御史台会派遣官吏前往关中各地监督豪门大户的地租收缴情况,一旦遇到压榨百姓、压低米价、偷换计量工具等等恶行,便可直接向政事堂递交奏折,不论政事堂诸位宰辅如何繁忙,对于这一类的奏折都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一般来说,只要是御史台呈递的奏折,尚未有返回去的先例,可谓一告一个准儿,所以每到缴租的时候,豪门大户们看着平素眼皮都不稀得夹一下的御史言官们,就觉得脑仁疼……
这使得御史台的名声在民间极好,某某某提及一句“吾乃御史”,百姓肃然而敬,百官尽皆震慑。
刘洎负着手来到御史台官署,在众人议论争吵之中坐上首座,伸手敲了敲桌子,喝叱道:“肃静!堂堂御史台,吵闹得跟菜市场一般,成何体统?”
镇住了在座官员,刘洎这才说道:“大家各自分派的地点都已经定下,即便是争吵也没用,分派给你的地方就得老老实实前往监督,谁若是不想去,可以,辞呈递上来,本官当即签署。”
三角眼在众人脸上环视一周,冷冽阴森的目光令一众官员心中一跳,没人敢再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