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见著作郎,某确有珍宝献之。”胡商启开手中的栗壳色雕花髹漆盒,道,“金胡瓶常作吐蕃国信,未知公是否入眼。”
王劭一瞧,乃是一对鎏金高足银瓶。与常见酒壶不同,其颈细而长、鸭嘴状流、下腹圆鼓、高圈足座,瓶身银质鎏金,各饰有人面鸟身、带翼异兽等花纹,高至口沿的长手柄曲线优美,犹如一只长颈水鸟正在探首饮水,底部高起的圈足使整个瓶身挺拔优雅,确为精美酒器。
“如此尤物,未知市价如何?”
“公予某帮扶之恩,岂能市之?公只管拿去。”
王劭虽料如此,仍感激作谢:“多谢普布普布”
“普布徳吉。”胡商接道,“某汉名何潘仁。”
王劭笑道:“好名!日后即以汉名呼之。”
何潘仁连连点头,道:“某亲去送之公府,公等继续酒兴。”说罢作揖退去。
“公断不只为解忧而来罢?”何潘仁走后,王劭直问。
正自饮酒的袁充嘴角含笑,道:“去月大赦,章仇太翼因是赦免重获君宠,公应有所知罢?”
“某知也。”提起此人,王劭心底一阵来气。因皇帝龙体不适,王劭再谏分布舍利以求福报,后不了了之,听闻乃为章仇太翼劝止,或许此人还会借机毁訾自己。
“章仇太翼占侯之术在你我之上,圣人因惜其才故未处死,今又释之,只怕日后不利我们。”
“我等不与之往来即可。”王劭嗤之以鼻。
“章仇太翼昔坐杨勇废,你我未尝不乘人之危。且我等矫饰徵祥乃有今日,只怕落下把柄”
“信则有不信则无,圣人既信之,其奈我何?”
“京师妖异生,真龙见清城;木易应无终,禾乃八千运。”袁充缓诵道:“听闻圣人已准故蜀王秀与妻儿相见,日后赦免亦有可能。公曾举发蜀地谣,若是彻查此案,不肖说你我,就连东宫、越公也难自保。”说着阴笑起来,“越公已然架空,而故太子勇、前宰相高颎性命尚在,旧东宫臣属无不心盼借机发难,东山再起……”
王劭背脊一阵发凉,连问:“我等该当如何应对?”
“你我应共进退,共同防范章仇太翼。”
“那……进献陈贵人一事……”
“公请放心。某本陈朝旧臣,其母施太妃乐善好施,常与妇四处供养,必会伸以援手。”
王劭连忙敬伊,感激道:“多谢袁公!”
“你我同一命运,自该同气。”
令王劭等人欣慰的是,章仇太翼寻以触怒皇帝被关入狱,即将问斩。因三月底,皇帝将幸仁寿宫,章仇太翼固谏之,云其此行将不返。皇帝大怒,将其下狱,欲回京斩之。
安置启民毕的长孙晟回朝去薛国公府辞行时亦闻此事,与王劭等人的幸灾乐祸不同,长孙晟从不关心于己无关之人事,因其心思早已飞到四十里外的终南山上。
“料汝非只看我而来,刚回京便要走。”太夫人垂足坐于榻边,手取腰扇摇风,撇嘴笑道。
“侄自为叔母而来,只因阿高携无忌兄妹去了终南山,甚是想念幼子女。”长孙晟笑答。
“我亦甚久未见无忌,汝之新妇方一入夏便去避暑,惟恐终日对此老物。”太夫人嗤笑一声。
“叔婆说笑了,阿高行前曾恣于我,恐未尽孝叔母跟前。因士廉隐居数年,兄妹难得团聚,故我教伊前去。叔母若有误解,但请责我。”
“罢,罢,尔无须护伊,难不成我会与侄媳置气?”太夫人嗔笑,复道,“知汝去心似箭,便不留饭,此时赶去,或可赶上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