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楚鸿元神深处,三道无法形容、无法观测、却如同附骨之蛆的“恐怖阴影”显露出一丝狰狞的轮廓。它们静静的立在那里,散发着湮灭一切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苏醒,将他的一切存在痕迹抹去。
“感觉到了吗?”心魔的声音低沉如深渊回响,“它们是因,你是果。它们就在那里,在你最核心的地方。你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不知道它们何时会爆发。你每一次运功,每一次突破,都可能是在唤醒它们,你的修行之路,就是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下面是无底深渊,你所谓的追求,不过是加速自己的灭亡!”
是那两个一直“居住”在自己体内的光点,楚鸿知道他们的存在,但却始终无法找到他们。
他瞳孔收缩,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摄住了他。他用神识去探寻,去锁定,依旧如石沉大海,只有如影随形的死亡威胁,清晰无比。他就像怀抱着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恐惧来源于未知,这让他元神颤栗。
“你以为你的修行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岂不知是他们一直在背后助推你的成长,等你功成之日,就是他们摘取果实之时!”
楚鸿浑身发寒,这太有可能了,连修为高深的文王都对他们无可奈何,自己难道真的是鼎炉吗?
最后,心魔挥动大手,划出莫名轨迹,又一片水慕出现,他演化出楚鸿登临绝顶的景象。
楚鸿端坐于至高王座,俯视万界。然而,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片死寂。
他的父母的身影缓缓消失,他们伸出手,流着泪,轻轻地抚摸着楚鸿的脸颊,“小鸿。。。小鸿。。。爸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啊。。。。。。”
神阳门众人、陈凡在消散,阴三,徐宏,人皇等都老而死亡。
李玄机出现了,其已年华不再,仙光暗淡,已经老态龙钟,她泪眼婆娑,伸着手似是想再摸一摸楚鸿,却在不甘中缓缓化光远去;颜如玉已不如玉,拄着拐杖才能行走,同样消散在他眼前;长公主出现,谢妙玉,洛琳,余仙……他们的身影在时光长河中渐行渐远,最终化为冰冷的星辰,与他隔着永恒的、无法跨越的距离。
“看吧,这就是尽头。”心魔的声音带着审判之味,“你纵然超脱过去,纵然赢得了力量,甚至赢得了永恒,但却输掉了一切,所谓长生不死,不过是对‘失去’的无限重复,你的家人、朋友都将一个一个离你而去,你拥有的,只有这无尽的虚无与孤独!”
“你保不起父母双亲,陪不了妻子红颜,对不住兄弟好友,万年后,十万年后,举世茫茫就你一人独行,你即使肉身成圣,你即使神照万界,可是又有什么意义?”
“不…不是这样的…”楚鸿嘶哑地低语,心魔拷问下,他的身体发出刺耳的崩裂声,裂痕蔓延。他跪倒,抱着头颅,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呜咽。
父母的泪眼、无形恐怖的窥视、永恒的孤独……所有的绝望如同潮水,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要将他彻底淹没。他的道心,正在走向崩溃。
修行修行,是修力,是修体,更是修心。
是与天斗,与人斗,更与己斗。
是与命运的抗争,更是反求诸己的觉悟。
仙神也好,妖魔也罢,道心,是每位修士一切的基础,道心毁,轻则丧失修为,重则身死道消。
心魔没有攻击楚鸿,但其问话却比一般攻击伤害更加地可怕,这是对内心最深层次的诘问,犹如四把利剑直插心底最深处,无法躲避,无法反抗。若是想得通则百通,想不通则道心破碎,万劫不复。
楚鸿轰然后倒,眼神失去了焦距,他的元神在颤动,有崩裂之兆。
三十六在一旁沉浮,封面上的人脸浮现并露出关切之色,在他的感知中,楚鸿的元神气息竟在快速衰减,“这小子一路走来极致自虐都不怕,这心魔劫有这么大威力?”
“老子历经万世磨难精挑细选才选中了你,你可不能死了。”他自翻书页,随时准备动手“接应”楚鸿。
心魔带着胜利者的冷漠走向楚鸿,他从楚鸿影子中出现,或者说他实际上就是楚鸿本身,正如他所言,他是楚鸿一直不敢面对的自己,心魔冷冷的俯视着仰躺的楚鸿,从新化成影子钻进楚鸿身体。
心魔认为自己赢了,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个可怜的渡劫失败者。
。。。。。。
像是进入了弥留之际回光返照般,一串串光影在楚鸿眼前浮现,那是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现在正从此刻往过去回溯。
一幕幕,一桩桩,或甜蜜的、或苦涩的,或辛苦、或轻松或温馨的画面不断闪现。
人都是感情动物,情到感自发,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生死离别。
他目光涣散,无意间落在了自己因极度痛苦而死死抠着地面的手上。指尖破裂,流出的鲜血,是温热的。
这温热,让他想起了……
大雪封山,那个寒冷的冬夜,母亲用她单薄的身体将冻僵的他搂在怀里,用体温温暖他。
烈日炎炎,那个盛夏的午后,父亲用满是汗水的宽阔后背背着生病的他跑向医院。
那日张灯结彩,靓丽如天仙的李玄机着嫁衣出门,那明媚秀丽的能融化冰山的开心笑容。
那个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外的无双如玉。
那个抱着自己嚎啕大哭的徐宏。。。。。。
“意义……”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却不再颤抖。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有血泪滑落,但眼神深处,却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火焰在燃烧。
“见不到父母……我就打穿这轮回,重塑阴阳法则,去时间的尽头把他们带回来!”
“破不了封印……我就将这该死的体质连根拔起,以我之血重铸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