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强哥…手气…手气这东西,有来有往…咱…咱还有本儿…”阿k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周强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那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闭嘴!”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阿k立刻噤若寒蝉。
狂喜的泡沫彻底破灭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赤裸裸的现实。那堆几分钟前还让他感觉站在世界之巅的筹码山,已经消失殆尽。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被命运戏耍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才喷香槟时的意气风发,搂着美女时的志得意满,此刻都变成了无比辛辣的讽刺。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被香槟淋湿的头发和衬衫,此刻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粘腻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烦躁。
他抓起桌上仅剩的几枚散乱的小额筹码,看也没看,像扔垃圾一样,胡乱地押在了“黑区”。动作僵硬而粗暴,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轮盘再次转动。
小球再次跳跃。
“black
8。”荷官的声音依旧平稳。
这一次,荷官手中的推杆再次伸出,将他面前那仅存的、最后的几点彩色,也无情地扫走。
桌面,彻底空了。
只剩下光滑冰冷的墨绿色细绒,在璀璨的灯光下,反射着空洞而冷漠的光泽。
周强呆呆地坐在那里。身体里那股支撑着他的狂躁之气,仿佛随着最后一枚筹码被扫走,也彻底泄掉了。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皮囊,深深地陷进沙发椅里。刚才还因为酒精和亢奋而通红的脸颊,此刻迅速褪色,变得一片惨白。汗水混合着干涸的香槟酒渍,在他额角、鬓边凝结成细小的水珠,缓缓滑落。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只有一片茫然的虚无。耳边赌场的喧嚣——筹码的碰撞、人群的欢呼或叹息、机器的嗡鸣、侍者的脚步声——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开来,变得遥远、模糊,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杂音。刚才还觉得无比诱人的雪茄烟味、香水味、酒味,此刻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直冲他的鼻腔。
赢了那么多…堆得像山一样…
怎么…怎么会…都没了?
就这么…没了?
巨大的、冰冷的空虚感,如同沙漠夜晚骤降的气温,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刚才那堆闪闪发光的筹码山带来的所有满足、掌控感和虚幻的力量感,此刻被剥夺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被扒光了扔在闹市街头的赤裸裸的耻辱和茫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那块沉甸甸的理查德·米勒,冰冷的触感也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强哥…要不…先回去休息?缓缓神儿?”阿k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带着试探。
周强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阿k一眼。他缓缓地、极其费力地从那深陷的沙发椅中撑起身体,动作迟缓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甩开试图搀扶他的女孩的手,脚步有些虚浮地、踉跄地离开了这张让他经历了天堂与地狱的赌台,离开了这个流光溢彩、却瞬间将他吞噬的vip厅。
他像一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依旧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的巨大赌场大厅里。老虎机发出单调而刺耳的电子音乐,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二十一点牌桌上,赌客们紧盯着庄家翻开的牌面,发出或兴奋或懊恼的喊叫;轮盘赌台前,依旧上演着一幕幕财富瞬间易主的戏剧……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像一个被剥离出来的局外人,行走在喧嚣的中心,却感受着刺骨的寂静和冰冷。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前。窗外,是拉斯维加斯永不熄灭的璀璨夜景。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变幻着魅惑的色彩,喷泉随着音乐起舞,豪车如同钢铁洪流般在宽阔的街道上穿行。这座城市,用最极致的光影和物质堆砌出一个梦幻泡影般的王国。
周强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玻璃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入脑髓,带来一丝短暂的、病态的清醒。他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衬衫上还沾着香槟污渍的年轻人。玻璃幕墙外,一个巨大的霓虹灯牌正闪烁着“露cky
star
casino”的字样,猩红的光芒映在他毫无生气的瞳孔里,像两簇冰冷的鬼火。
赢了那么多…堆得像山一样…
怎么…就…都没了?
这个问题,像一个冰冷的漩涡,在他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复盘旋,却找不到答案。只有那彻骨的寒意,透过玻璃,一丝丝渗透进来,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刚才那场短暂而疯狂的幻梦。城市的辉煌倒映在他眼中,如同碎落一地的琉璃,璀璨,却冰冷而锋利,割裂着仅存的温度。巨大的空虚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