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随即又猛地睁开!
只见在那道清冽如水的月华照耀下,油布包裹表面粗糙的纹理纤毫毕现。而在包裹靠近顶端的边缘处,一小片油布因为刚才的疾行和怀抱的挤压,微微掀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笔记本硬壳封面的一小部分!
就在那深色的硬壳扉页边缘,那行早已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字迹——“别信,别忘”——此刻在纯净月光的洗礼下,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骤然焕发出一种妖异而刺目的光泽!那暗红的颜色在月华下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扭曲、执拗,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不祥的诅咒意味,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李小花的视网膜上!
她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如针尖!一股电流般的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微磕碰声。
夏侯北显然也看到了这行在月光下妖异显现的血字。帽檐阴影下,他眼中那两点寒星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那血色刺痛。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只有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像一块冰冷的岩石。他没有解释这行字的来历,也没有任何安抚的言语。他只是向前一步,身体几乎完全笼罩在月光的清辉里,再次向李小花伸出了手,目标明确地指向那个暴露在月光下的油布包裹。
“给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李小花像是被那行血字魇住了,又像是被夏侯北此刻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她几乎是机械地、顺从地,将怀里的包裹递了过去。指尖触碰到油布那冰冷粗糙的质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夏侯北接过包裹,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看也没看那行在月光下刺目的“别信别忘”,仿佛那只是包裹上无关紧要的灰尘。他双手抓住包裹的两端,十指猛地用力!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瞬间发白!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骤然响起,粗暴地打破了这角落的寂静!坚韧的深灰色油布在他蛮横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包裹里的东西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正是那本李小花费尽心血搜集、记录的硬壳笔记本!深蓝色的硬壳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微微卷起,透着一股饱经磨砺的沧桑感。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夏侯北看也没看笔记本的内容。他一手拿着撕开的油布,一手拿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毫不犹豫地、再次将它塞回李小花的怀里!动作迅猛而有力,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决断。
“拿好!”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铁锤敲打砧板,“现在,它是你的了!”
李小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本能地抱紧了失而复得的笔记本。硬壳封面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棉袄直抵心口,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夏侯北的身体猛地前倾,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帽檐下的双眼,此刻燃烧着两团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地锁住李小花惊惶失措的眼睛。他压低的嗓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李小花的脸上:
“听清楚了!找个地方!把它藏好!藏到阎王爷都翻不出来的地方!然后——”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如同淬火的钢钉,狠狠钉入李小花的意识深处,“死死记住!记住里面的每一笔账!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字!烙在心里!刻在骨头上!然后,等!等一个机会!等到你能把它砸出去的那一天!用它!把它砸到那些人脸上!用它!把这吃人的天!烧穿!烧出个透亮的大窟窿来!”
“烧穿…烧出个窟窿…”这惊心动魄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李小花的脑海中反复炸响!她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一股混杂着恐惧、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毁灭性的冲动在她血液里奔流!她抱着笔记本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封面边缘。
就在这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她的拇指指腹,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笔记本扉页的边缘。那里,正是那行暗红色“别信别忘”字迹的所在。
突然!
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触感,如同电流般,从她的指腹瞬间传递到大脑!
那不是光滑纸页的触感!
在那行干涸如痂的暗红色字迹之下,在那些笔画的边缘和缝隙之间,她的指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凸起!
不是纸张本身的纹理,也不是墨迹干涸的堆积。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密码般的、有规律的凸点和连线!它们隐藏在血色的字迹之下,如同大地深处奔涌的岩浆,被薄薄的地壳所覆盖,却固执地传递着灼热的搏动!
李小花全身的汗毛在瞬间倒竖!她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摩挲着扉页的拇指!又猛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夏侯北!月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骇然!
夏侯北显然捕捉到了她眼神中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瞳孔也骤然收缩!帽檐阴影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短暂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是惊讶?是了然?还是某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悯?那神色快如闪电,瞬间便被他眼中更炽烈的火焰所吞噬。
他没有解释,没有询问。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月光无声流淌。
下一秒,夏侯北猛地直起身,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松开!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李小花一眼,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然后,他决绝地转过身!
没有任何告别的话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几步就冲到了那堵粗糙的红砖围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