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同样破烂不堪的布衣,头发花白而杂乱,身形瘦削佝偻。他似乎在……睡觉?或者,失去了意识?
是他吗?那个摆下祭品的人?那个山洞里的怪人?
我紧握着木棍,心脏狂跳,一步步缓缓靠近。
就在我距离他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那蜷缩的身影猛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但一个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疲惫和一丝警惕的声音,在石室内响起:
“外面的‘脏东西’……是你引来的?”
他的声音……和山洞里那个疯癫的怪人有些相似,却又多了一丝残存的、类似理智的东西。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他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嘲讽:“带着‘源诅’……还敢乱跑……嫌死得不够快吗?”
他知道!他不仅知道我背上的诅咒,还称之为“源诅”!
“你是谁?”我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异常干涩。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依旧是那张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脸,深陷的眼窝,但那双瞳孔,不再是山洞里那种浑浊疯狂的黄色,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带着沉重疲惫的灰白色。他的脸上布满污垢和细微的伤痕,嘴角残留着暗色的血痂。
他打量着我,灰白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两口枯井。
“守墓人。”他嘶哑地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一个……快要守不住的守墓人。”
守墓人?守什么墓?源棺之墓?
“外面的祭品……是你放的?”我追问。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不然呢?指望你们陈家那些早就忘了本分的子孙吗?……用‘蚀骨’为引,安抚河里的‘怨眼’,免得它们爬上岸,把你这上好的‘祭品’提前拖下去……”
蚀骨?是指那根黑色的小骨头?怨眼?是指河里有什么东西?
我背上的诅咒似乎对“蚀骨”这个词产生了反应,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向前逼近一步,焦木棍指向他,“关于源棺,关于诅咒,关于……怎么摆脱它!”
他看着我手中的木棍,灰白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讥诮,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疲惫淹没。
“摆脱?”他嗤笑一声,声音如同破锣,“从你祖宗把那‘大孽’封进自家血脉的那一刻起,就没人能摆脱了。我们这些守墓的,世世代代,不过是看着这口棺材,延缓它彻底醒过来的时间……顺便,清理一些被它气息吸引过来的……垃圾。”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洞口的方向,显然指的是那些活尸。
“至于你……”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灰白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倒影,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怜悯、嘲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你是‘钥匙’,也是最后的‘祭品’……等着吧,‘门’就快开了……到时候,要么你进去,要么……它出来。”
门?什么门?
我还想再问,他却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弯下腰,吐出一口带着黑丝的浓痰。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
“滚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趁外面那些‘脏东西’还没被你这身‘美味’彻底引来……顺着河往下走……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他说完,不再看我,重新蜷缩起身子,面朝石壁,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石室内,只剩下他压抑的咳嗽声,火塘余烬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我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我看着他那佝偻绝望的背影,看着这简陋得如同兽穴的石室,心中一片冰凉。
守墓人……最后的祭品……即将打开的门……
前方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露出的,却是更加深邃、更加令人绝望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