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那道并不清晰的国境线,此刻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身后那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隔离开来。
小林健太和其他几名残兵,在一名神色疲惫但军容相对严整的日军军曹的接应下,被带到了暹罗边境日军的一个临时营地。
这个营地依山而建,规模不大,但看得出经过了精心的伪装。
帐篷搭建在茂密的树冠之下,四周挖掘了简易的交通壕和散兵坑,几处关键的隘口还设置了机枪火力点,黑洞洞的枪口警惕地指向缅甸方向。
雨林中的湿气仿佛能拧出水来,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依旧萦绕在鼻尖。
但对于劫后余生的小林健太和他的几名同伴来说,这熟悉的气味中,却少了几分先前在缅甸战场上那种令人窒息的死亡压迫感。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着篝火的烟味和食物的香气。
与他们在缅甸战场上那种食不果腹、时刻提心吊胆的日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喝着热腾腾的米粥,裹着干燥的毛毯,他们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米粥的温度熨帖着他们冰冷的肠胃,驱散了连日来的饥饿与寒冷。
干燥的毛毯则隔绝了雨林的湿气,带来了久违的温暖与舒适。
小林健太贪婪地喝着米粥,感受着那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还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冰冷的泥水中挣扎,以为自己会像那些阵亡的同伴一样,永远地留在那片异国的土地上。
但当他们回想起在缅甸战场上的遭遇,以及那些永远倒在了异国他乡的同伴时,心中依旧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与悲凉。
那些被远征军炮火覆盖的同僚惨状,那些被美军坦克碾碎的阵地如同梦魇一般,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即使身处相对安全的暹罗境内,他们也无法完全摆脱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
片刻后,一名身材中等、佩戴着少佐军衔的军官,在一众士兵们的簇拥下,快步走进了安置这些残兵的帐篷。
这位少佐名叫渡边信,是负责这片边境区域防御的混成旅团的一名作战参谋,也是刚刚指挥部队击溃那股冒进英军的实际指挥者之一。
他面容精悍,眼神锐利,虽然军服上同样沾染了不少泥污,但精神状态却比这些溃兵要好得多。
“士兵们。”
渡边少佐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旅团参谋渡边信。
你们辛苦了。
现在,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缅甸的战况,为何会糜烂至此?
第十八师团和第三十三师团的主力,为何会被支那军打得如此狼狈?”
小林健太和其他几名还能说话的残兵,挣扎着想要起身敬礼,却被渡边少佐摆手制止了。
“坐下说。”
渡边少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眼神之中满是质疑。
一名年龄稍长、军衔较高的伍长首先开口,声音嘶哑地将他们在敏当方向遭遇的惨败,断断续续地描述了一遍。
他重点强调了远征军那精准而猛烈的炮火,以及突然出现的美军坦克的巨大威胁。
渡边少佐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虽然刚刚打退了一股不堪一击的英军,但从这些溃兵的描述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在缅甸正面对抗的远征军,与那些英国殖民地部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少佐阁下,请恕我直言,敌军的攻势迅猛无比,以至于我们在撤退的时候尚未来记得示警,很多中队都被追击部队打散,流落在丛林中,他们是我大日本弟国最为精锐的战士,若是能够将他们寻回,对于大东亚圣战而言,也是帮助。”
渡边少佐微微点头,再次将目光投向小林健太等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们暂时留在这里休整,后续会有安排。
你们所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
但是,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营地,更不得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缅甸战况的消息,违者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