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小说

第 1 部分（第2页）

禅幽不由得多瞧那男子几眼，却发现他也正警戒的注视着自己。

“呃、这位爷儿……有什么事儿？”

男子揖礼：“适才，鄙人在门边似是听见姑娘与人对话。”

“哪有这事儿，”她摆手笑道：“我这个人啊最喜欢自言自语了，听我娘说我小时候睡觉总哼哼啊啊咦咦呀呀，她那是恨不得将我舌头割掉。”

中年男子沉吟一阵，又道：“敝舍家训甚严，请姑娘莫要四处走动，明日一早便离去吧；招待不周处，望姑娘见谅。”语毕，又行了一礼，便将门板带上，离开了柴房。

禅幽静候片刻，确定那人走后忙不迭褪下一身湿衣，里衣些微带着几分潮意、却未湿透，胸前以红绳系着半块古玉，玉石中透着碧青，澄净若水，其上雕琢镂空螟蛉，双目炯炯，灵气跃然。

她攫住玦子：“一整天都在里头待着，放你出来透透气……”

她在包袱中翻找一阵，取出一巴掌大小的布偶——人偶内塞棉花，吸水快、无侧漏，她撇了撇嘴，两手分别拽着头脚一拧、哗啦哗啦，再拧、滴答滴答。她把人偶往地上的油灯处来回的翻转几下，算是烘干。齿啮指腹，拽起玉玦子就将血往上揩，檀口张启：“出！”

地上的人偶剧烈的颤抖一下，继而像是充气般逐渐胀大，一点一点地勾勒轮廓曲线，手足四肢，五官形容，俱作成人之姿，一容颜精致之少女赫然仰躺在地上。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粗布麻衣：“哎，你什么时候给我换件好点的衣服。”

禅幽径自将自己褪下的外衫搭上干草堆：“你再挑三拣四的话我下次就让你不穿衣服。”

“你再凶我现在就把你的衣服给烧了。”

禅幽打开包袱，取出那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我们再吵下去的话很快就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少女鼓起腮帮子，气愤地踢了地上的包袱一脚，布帛掩藏中掉出了另一个布人偶：“你好好保管我替身的半身，我出去逛一逛。”

禅幽朝她背影调侃：“我说你还是别出去了，你每次出去瞎逛总给我惹些脏东西回来。”

少女旋首过去啐了她一口，也不打油灯，便推门走出柴房。

黑夜中劲风依旧，然雨势趋缓，少女嫌那雨水沾在身上里面的棉花黏成一团的忒难受，便快步穿过月洞门，寻了那有屋檐的长廊继续走——才走了几步她便察觉异样，这宅子人丁兴旺与否自是有待商榷，然一路走来沿途不仅没有点灯，周遭却感觉不到半点人的气息。

少女倒抽了口气，亟欲往回走时但见长廊尽头的那处院落灯火通明，亮眼的几乎着火般照亮了半边天；接而只听见锣鼓喧天，唢呐声，箫笛声，铁琵琶等乐器热热闹闹的响个不停。

肩上被人用力一拍——少女“啊”地惊呼出声，旋首望去才发现是禅幽站在背后。

“你又惹什么东西了？”

“你又将我的半身丢房里了？”

“你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惹的东西给弄死。”

“你早晚有一天会将我替身的半身给弄丢。”

禅幽专注于那院落的：“我还以为这宅子没人呢，原来全聚在这儿了，你猜这是听戏还是游艺杂耍。”

少女扯着禅幽的衣角，拼命的往回缩：“我们走吧，那大叔不是叫我们别到处乱跑的。”

“就看一下嘛看一下，我好久没看游乐了。”

少女的手不住的抖，脑袋不停地摇：“什么听戏，什么游艺杂耍都不可能有吧，你看现在还在下雨、里面去热闹成这样……”

禅幽想了一下，颔首说道：“你说得对……”

“对吧对吧……”

“我还是想看一下。”语毕，便又往那院子的方向行去，少女拦也拦不住，只能抓着她的衣角，缩起身子跟在她身后。

院子里此时正是热闹，点起了灯笼烛火，奏起的乐曲仿若笑声、拍掌声、叫好声声声应和，环环相扣，不仅为牵动观戏者情绪，更是场中表演艺人们的激昂共鸣。

只见场中一人伸长舌头，对面的艺人拔起短刀向其投掷，刀插进舌肉而不见红，那人将舌头拽下一寸，对面的艺人又掷出短刀，舌头又拽下一寸——如此反复数次，艺人手边短刀尽数投掷时，那人的舌头已垂至地面、他张口一吸，舌头又变回了原样。

禅幽张开了嘴，不知道是要拍手叫好还是骇然尖叫；少女躲在后面哀怨地捶打她的背脊：“你干嘛手贱地放我出来，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快让我回玦子！”

院子中央此时走来了一家老少，三代同堂本是和乐融融的祥和画面，那须发皆白的老人分别指着家人逐个逐个地动着嘴唇，似是在介绍家人的地位姓名，及至全部指过一遍，下一刻、只见老人张开嘴巴，家中老大便往里面钻去，明明是七尺男儿，伟岸身形却瞬间消失在老人的嘴里，老二、老三、老四均相继钻了进去——老人的嘴像是摸不着底的黑洞，不仅可任意包容物体，而且可以自由扩充容积。

老四之后便是儿媳，儿媳之后便是两个孩童，最后的那孩子钻进去还故意把头手伸出嘴外，向在场各位挥手，那老人怒哼一声，扬手将孩子塞回去。

禅幽忙不迭合上嘴巴，顺便还用手捂着，眼前这幕令她觉得口腔里好像塞了什么似的；背后的少女濒临崩溃：“这哪里是杂耍，简直就是怪谈啊！”

场中的老人游荡了一圈，突然张开嘴巴，先是看到老大抬起脸庞，慢慢地将头伸出去，继而是身体四肢，最后整个人跳出地面；老人可能是嫌这种出来的方式速度太慢、没有效率，干脆头朝下张开嘴巴——禅幽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也想要张嘴呕吐。

老人吐出老二、老三、老四，儿媳们，孙子们，还是刚才那孩子，出来的时候还顽皮地用手弹了一下老人的喉头。老人伸手往孩子的脑门上甩了一记，才领着全家退下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