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楼。
说房子里也住了四户人家,往上推都是同一个祖宗。只是一家在市里买了房,一家在村外盖了房,再加上严明夫妻的突然过世,到如今,老房子里也就只剩下了二儿子严亮一家。老人住在一楼靠门的小房间里,正对着堂屋,堂屋里摆了一张八仙桌,摆了一个佛龛,没有祖宗牌位,也不见有黑白遗照。但那种阴气森森的感觉却充斥着老屋的每一个角落。
就严亮家还算得上喜气洋洋。明知道假,可夫妻俩的热情招待还是驱散了不少寒意。同桌还坐着九岁的小堂妹,多大点事都喜欢咯咯地笑着。笑容纯净,更觉得温暖。
吃了饭,严晓娉帮妇人收拾餐桌,又帮着洗碗。
堂妹正和阿Bei在天井玩着,拖着阿Bei的两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左右摇摆地往前移动,大概是想“背”起阿Bei。依旧是咯咯地笑着,笑声同银铃般清脆悦耳。阿Bei也笑着,只浅浅的笑,却又如从天井洒下的阳光般和煦,暖暖的洋溢开来。
“我要没记错的话,晓婷今年是读二年级吧?”
“三年级啦,过不了两年就要去镇上读初中去。”
“那要住校吧?”
“住啊。不过,我跟你叔都想让晓婷去市里读去。找个好学校,好好读,跟你一样考上大学。”
严晓娉笑了下,把一摞碗碟从清水盆里搬出,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也就是想想。像晓婷这种农村户口的要去市里上学,没个万把块钱的赞助费,那是想都别想的事儿。唉,别说是赞助费了,我们就是连修房子的钱都没有啊。”妇人说着,又冲着屋顶努了努嘴:“就那一间,记得不,你阿嬷留给你爸的房子。去年台风的时候把屋顶都给掀了。舍不得请工人,你叔自己修的。结果呢,刚爬上去,这房梁就断了。你叔从上面滚下来,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不过,也幸亏是你叔自己修的,要换成了外面请的工人,指不定要被讹去多少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那现在呢?”
“现在是好得差不多了,就干重活的时候不大利索。”
严晓娉心里闷闷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没有钱报销叔叔的医药费,也不至于说:那几间老房子不要了,就送叔叔家了。
“我都不知道这事,要知道的话,好歹叔叔住院的时候也能回来照顾一下。”
“这倒不用。哎,我跟你舅舅说过的啊?你舅舅还去医院看过你叔叔。他没跟你说?”
“没有呢。”
“不是我嘴巴碎。你啊,怎么也得留个心。知道你爸妈走了美国那边赔了多少钱不?”
“没多少吧,也不是因公殉职,也不是见义勇为,之前也没有投保险。就是路上遇到抢劫的了,那杀人的也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根本就没钱赔。”
“这都是你舅舅告诉你的?”
“算是吧。”
“哎呦,你怎么这么好糊弄啊。你爸妈的事要是发生在中国,那是拿不了多少钱。可那是美国,我听说,在美国喝开水烫了下舌头都可以赔个几百万块钱。想想啊,你爸妈是拿了绿卡的吧,那就是美国公民了。就算你刚刚说的,不是因公殉职,不是见义勇为,没有投保险,杀人犯也没钱赔。对,就算事情真是这样,但美国是美国啊,好端端的两个公民走在路上被人捅死了,政府不可能就一点都不管吧。至少也要有慰问金吧?”
“绿卡跟美国公民是两码事,美国人也不大喝开水。”
“哎呀,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不?”
“我明白呢。”
“你明白就好。最好啊,你把这事给理清楚了。就那两间房子永远是你的房子,你也永远是咱严家的女儿。总不能这么被人欺负,知道不”
“恩,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的夏蓓
说是严晓娉的房子,可里面零零散散堆放的也都是叔叔家的杂物。
奶奶又睡着了,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那平躺的姿势像极了等待入葬的尸体。睡得沉,没有半点气息。
“又睡了?”阿Bei扶着门框小声地说着。
严晓娉嗯了一身,回过头:“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堂妹便从院子里冲来,一把抱住阿Bei的腰,又从阿Bei的胳膊下探出脑袋:“不走不走!帅哥哥不要走!”
“叫姐姐!”严晓婷叉着腰,瞪着眼,郑重其事地说着。从进门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但关于晓婷对阿Bei的称呼,严晓娉已经纠正了不止三四次。
“帅姐姐不要走,不要走!”晓婷撒着娇,像小猫一样使劲地往阿Bei的怀里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