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星遥微微一点头。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这么答应下来,深藏心底些微的期许凝聚成小小的欢喜,在尘封许久的角落里,绽开一抹生机。
乍然风起,拂乱二人额前细碎的发丝。发梢沾了泪水,顷刻被风吹干,不留一丝痕迹。
“那……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他仍旧小心翼翼,话音轻而笃定。
沈星遥点了点头。
然而天不作美,夜里子时未至便下起了雨,绵绵密密,一丝丝悄无声息落地,溅起透明的水花,在黑暗里开了又败。没有色彩的纷华靡丽,只开给自己。
沈星遥醒时,才刚寅时过半,窗外的天都还黑着。她茫然起身坐在镜前,脑中恍惚不知想着什么,直到看见天色亮了起来适才回神,捋平额前鬓边的乱发,抓过一旁的行囊翻找一通,指间触及一片平整细腻的绣花,忽然愣住。
这是她一年多前刚回光州时定制的衣裳,齐胸穿着的朱红洒金三裥裙,裙头绣了大朵的芙蓉。因绣娘风寒误了工期,等到做好送来,人已出了远门,于是一直搁置着。直到二人决裂后,她回光州下了战帖,白落英亲自派人给她送去那些未曾带走的衣裳。
而这一身最不适宜行走江湖,工艺形制都颇为繁复的款式,也被夹在了中间。
沈星遥深深吸了口气,将这身衫裙拿了出来,仔仔细细换上,解开脑后圆髻梳理平整,换成温婉大方的样式。黑发红裙,唯独缺了首饰妆点。
她这才想起那支被她摔断的玉簪,心下蓦地一阵抽搐,抬眼望向窗外,仍是一片迷蒙。
这片迷蒙里,还有一人撑伞等在客舍围墙之外,望着有她的方向。几道院墙隔绝了视线,却让心底的期盼越发浓烈。
凌无非未到寅时便已等在这里。他念着这一天,始终无法入眠,从落雨那刻起便悬起了心,恐她反悔,恐她淋雨,唯恐这一夜的间隙里横生千万变数,将他与她隔绝千里外。
他只有这一天,哪怕天地倾塌,也拦不住他奔向她的脚步。
凌无非眼见天色在这乌蒙蒙的雨幕里始终不得亮堂,越发犹豫起自己该何时进门才好。寅时太早,卯时似也早了,但若再等到辰时,似又太迟。就这么踌躇着,脚步却先动了,不知不觉已到门前,甫一抬眼,视野里蓦然多了一抹朱红色裙裾,灼艳如火,烫得他移不开眼。
“星遥……”他望着眼前人,渐渐发痴,直到听她唤他名字,方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将手中的伞举过她头顶,目光仍旧在她身上,挪不开半分。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不,我……”凌无非被她这般打扮惊艳,好半天说不出话,闻言一时失措,从头到脚又打量她一遍,方踟蹰说道,“我记得这身衣裳,是你刚回金陵那天……”
“合身吗?”她打断了他的话。
“合身,”凌无非用力点头,“很好看!”
沈星遥莞尔一笑,心底隐隐约约的那些不安尽已放下,坦然牵过他的手,温言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