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
燕子的燕,一二三的三!”
年轻巡警挺直腰板,糖块把腮帮子顶出个鼓包。
徐天拎着鱼转身要走,忽然看到街上来了几个吊儿郎当的不速之客,领头的那个格外眼熟。
对门小酒馆的棉门帘突然被挑开,几个歪戴着帽子的混混晃进来,领头的那两米高的壮汉后腰别着把斧头,袖口露出半截青龙纹身,正是天桥大混混小耳朵的亲弟弟连虎。
“贺掌柜,这个月的茶水钱该结了吧?”
连虎一脚踩在条凳上,刺刀尖似的目光扫过柜台,他身后俩跟班把玩着铁链子,链子头蹭在青砖地上划出刺啦声。
贺永强正蹲在后院搬酒坛,闻声探出头:“上礼拜不是刚交过?”
他梗着脖子往前凑,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连虎突然抄起柜台上的算盘往地上一摔,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地:“你他妈当老子要饭的?上回交的是东街的份例,天桥这片现在归我哥管!”
他抬脚碾碎一颗算盘珠,木屑在皂鞋底碾成碎渣。
柜台后头的贺掌柜慌忙摸出红纸包:“连爷消消气,孩子年轻不懂事,您甭跟他一般见识。。。。。。”
话没说完就被贺永强一把夺过纸包,新浆洗的蓝布衫在油灯下泛着倔强的光:“爹!
这钱够买十斤棒子面了!”
“棒子面?”
连虎突然怪笑,抽出斧头往八仙桌上一拍,“老子弟兄们顿顿吃的可是美国罐头!”
他身后混混抡起铁链往酒架上一抽,贴着"道光廿年"标签的酒坛应声碎裂,陈年酒香混着杀气漫开。
贺永强眼珠子通红,抄起墙角的顶门杠就要往前冲。
连虎身后的混混突然甩出铁链,链子头正抽在他膝盖窝。
贺永强踉跄着栽进酒坛堆里,碎瓷片在掌心划出血口子,仍死攥着顶门杠不撒手。
“住手!”
听着动静的徐天匆匆赶过来,牛皮枪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警棍敲在青砖地上的脆响惊得连虎一哆嗦。
连虎梗着脖子斜眼:“徐巡长,弟兄们就是为了讨生活。。。。。。”
“讨生活讨到持械伤人了?”
徐天突然抬脚踹翻条凳,警用皮靴碾着连虎的皂鞋尖,“上个月天桥赌档的案子,你哥还没洗干净呢!”
他身后的巡警燕三哗啦抖开镣铐,铁链声比混混的更有分量。
贺永强挣扎着要起身,被徐天一把按住肩头:“伤者跟我回局里录口供。”
他转头冲连虎冷笑,“至于你,炮局新修的牢房正缺人气儿。”
站街上看着增援的巡警兄弟们把人带回去,徐天回身对李天佑嘱咐道:“最近天桥的混混盯上南门了。”
徐天压低嗓子,阴影里下颌线绷得凌厉,“昨儿侦缉队抓了几个掌柜的安了个'通匪'的名头。。。。。。”
他拇指在鱼鳃抹了把,鲜血顺着掌纹洇进制服袖口。
李天佑会意地点头,袖笼里滑出个蓝布帕子:“天儿热起来了,给弟兄们买碗酸梅汤。”
五块鹰洋撞出闷响,徐天却抬手挡回去,警徽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留着打点货运站吧。”
他甩了甩鱼尾沾的血沫子,突然咧嘴一笑,“下月初二老爷子寿辰,记得带仨崽子来吃长寿面!”
暮色漫过鱼池时,李天佑望着二人消失在街口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柜台裂缝,那儿嵌着粒流弹碎片,是上月街上有人火拼的时候崩进来的。
蔡全无沉着脸默默往池里撒了把鱼食,涟漪荡碎了一池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