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棵开花的大树(3)
“新亭”是一座长亭。
长的条桌,长的木椅。木椅有着宽宽的靠背和舒适的座垫,木桌上摆放着一坛一坛的陈年佳酿。这些,正是为了长时间地玄谈而准备的。此刻,与谈的人员几乎已经到齐,一个个宽袍高屐,风度翩翩,举止悠闲。
今天的主讲是太学院院长何延,也是四大家族之何家的大家长。
何延精通佛法,自称断忌生食,惟好鳝脯和糖蟹。
何延名气极大,因此,来参加玄谈的人特别多。
石良玉坐在新亭最边上的一个座位,不时引颈张望。他从小善于玄谈,是玄谈的常客,可是,今天他对玄谈却没有多大兴趣。他张望了一会儿,忽见一人骑马上山,紧身佩剑,顾盼自雄。
参加玄谈,居然紧身窄衣,众皆不以为然。那人却已经翻身下马,正是朱弦。
何延本也有些不满,待见得是很少参加玄谈的朱弦,心想,这尚武的世家子终于慢慢回到正途上了,就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清清嗓子,讲了开去。
朱弦找个位置坐下,看到石良玉意外的目光,正要和石良玉打声招呼,石良玉却先开口了,那语气竟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般,“朱弦,你竟然也会来?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知道‘新亭’的方向呢!”
“好,我今天就来听听你这个知道‘新亭’方向的人谈得如何。”
何延一带头,不一会儿,与会众人或娓娓而谈,或从容道来,或咄咄逼人,简直不亦乐乎,热闹之极。再一会儿,又喝起酒来,更是来劲,一个个谈吐高雅的士人,慢慢地激动不已,指手画脚,口沫横飞。
善谈的石良玉今天却很少开口,不时心不在焉地看看山路的方向。
一会儿,山路上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笑容也是倦倦的,如落第的秀才。
石良玉站了起来,大喜到,“蓝熙之,你来了?”
众人听他一声大喊,激烈的争辩不由得停了下来。
何延忽然见到一个女子来参加玄谈,吓了一跳,正要开口,侍立一旁的新亭门人赶紧上前一步,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何延面露惊讶之色,不再阻止,也不管蓝熙之,只对众人道:“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众人见何延默许,虽然十分意外,也不好说什么,又兴致勃勃地继续谈了起来,加上七分酒意,很快就陷入了天南地北的神侃之中,便忽略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石良玉白玉般的手用力挥着,忙不迭地挪开一个空位,蓝熙之悄然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那天回家后,他一直担心着被石府家奴追杀的蓝熙之,无奈被家人严加看管,又打听不到丝毫消息,这次好不容易借新亭讲学跑出来,见到她自然高兴万分,“蓝熙之,你没事吧?”
蓝熙之摇摇头,低声道:“我好好的呢。”
石良玉松了口气,手放在心口,“没事就好。那天是我约你来鉴定画卷,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太对不起你了。”
“嘻嘻,怕对不起我么?那就把那幅洛神图送给我好了。”
“做梦吧,那是我挑选妻子的标准。你可不能觊觎!”
蓝熙之看他俊秀的脸庞瘦削了不少,狐疑道:“莫非你果真为这幅美人图相思入骨衣带渐宽?”
石良玉哪里好说自己是因为和她来往被父亲责打,并被关在房间终日郁闷的缘故。只笑嘻嘻地改变了话题,“哎,我还收藏了一幅陈思王的书法真迹,改天送给你好了。”
“小气!”
“嘿嘿,不是小气。我是男人,对洛神美人一看入迷,秀色充饥。你拿美人图有什么用?!”
蓝熙之正要讥讽他几句,忽然看见对面的朱弦。朱弦头束一顶发冠,冠带上缀着九颗同样大小的珍珠,衬得面若桃花,长睫毛眨啊眨的,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又妖冶得有点不像话。
看见她的目光,朱弦居然笑了一下,兴致勃勃地似乎在研究,“你怎么还没有死?命真比野狗还贱。”
第五章一棵开花的大树(4)
蓝熙之瞪他一眼,再一次觉得此人面目之可憎,忽然听得何延讲到佛法的素食篇,正大谈自己的素食心得,说自己断忌肉食荤腥。
何延正讲得得意,座中一个年轻人忽然开口:“何大人,您断忌生食,为何还要食鳝脯和糖蟹?”
“因为这些东西都已看不出原来曾是活物,所以不属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