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目光落在殿下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身上——两鬓斑白,眼角已生细纹,唯有那挺直的脊梁。。。。。。
"陈。。。。。。"庆帝喉头滚动了一下,"谁准你自称草民的?!"
太子在一旁轻咳一声:"陈将军,快平身吧。"
陈守年却纹丝不动,额头仍抵着金砖:"罪臣不敢。"
"朕看你是敢得很!"庆帝突然起身,龙袍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奏折,"革了你的职,让你在家闭门思过,你倒好——"他大步走到陈守年跟前,一把扶起对方,"反倒是愈加憔悴、苍老!"
陈守年被迫抬头,正对上庆帝泛红的双眼。
"陛下。。。。。。"陈守年声音哽咽。
庆帝松开手,向着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太子开口:"宣!"
这个称呼饱含了太多未尽之意。
庆帝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似乎要将此刻陈守年的模样刻在心里。
他松开手,果断地转过身,背对着陈守年,对着早已侍立在奏案旁、手捧黄绫卷轴的太子道:“宣!”
太子肃然应道:“儿臣遵旨。”
他挺直脊背,双手捧起那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国家命将,责在专征;社稷酬功,尤彰懋典。兹有原备武营都指挥使陈守年,勇毅夙彰。昔随王师,颇着勋劳;后虽罹愆,忠悃未泯!念尔在江南之役,虽罹王驾之险,尚能力持残部,效死苦战,其志可悯,其诚可鉴。”
太子的声音字字铿锵,清晰地回荡在金砖玉柱之间。
陈守年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御阶之上展开圣旨的太子!
这些话。。。。。。这些话竟是在给他过往功过定调,在为他的失职重新定性?!
力持残部,效死苦战?
朝廷。。。。。。陛下他。。。。。。还记着他?!
太子目光坚定,继续念道:
“今值东征在即,谋定万邦。查尔昔经战阵,熟谙戎机;秉性刚直,克膺重任。
特谕:前愆既往,不加追究!擢复尔职,授中军都督府佥书官并钦差大臣之衔!赐尚方剑,代天巡狩!即刻前往朝鲜属邦。。。。。。”
“擢复尔职”?“钦差大臣”?“赐尚方剑”?!
陈守年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猛冲上头颅,眼前阵阵发花,耳朵嗡嗡作响,后面关于具体任务“协调藩邦、策应王师、整肃军务、毋得迁延……”的话语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
前愆既往不咎!不仅官复原职,更是加了京营中军都督府的佥书官!还钦差!
“。。。。。。务期恪尽厥职,戮力王事,以雪前耻,以图后效!功成之日,另有恩赉!钦此——”
最后一句“钦此”落下,太子双手将圣旨卷起,目光灼灼地看向御阶之下。
“陈将军,谢恩吧。”
殿内一片死寂。
一滴热泪砸在金砖上。陈守年死死咬住牙关,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宽厚的肩膀剧烈颤抖。
"陈爱卿,"庆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不领旨谢恩?"
陈守年抬头,通红的双眼直直望向御座上的君王。
——陛下从未亏待过忠义之士。
贾玌的话语犹在耳畔响起。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位年轻的国公要在宫门外特意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