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宇临着开阔的湖面,雕梁画栋,推窗便能见满池亭亭的荷叶,更难得的是,此处与皇上居住的九州清晏仅一湖之隔。桑儿手脚麻利地整理着从宫里带来的东西,一边叠着锦缎,一边笑着打趣,
“娘娘,您瞧皇上多疼您和六阿哥,把咱们安排在澄瑞楼,离皇上的住处这般近,比华妃住的地方都要近上几分呢。”
富察明舒正轻轻拍着怀中熟睡的弘昭,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她眸光落在窗外粼粼的湖面上,语气淡得像湖水,
“近是近,可越是这般,越容易惹人注目。”
另一边,年世兰的住处虽也离九州清晏不远,临水而建,景致不输澄瑞楼,可她的心头却始终揣着一块石头,惴惴不安。
自复宠之后,皇上虽几乎每日都来看望自己,赏赐也流水般送入,可年世兰总觉得,这份恩宠像攥在手里的沙,虚浮得很。
她怕这份复宠不过是镜花水月,怕自己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落得个遭厌弃的下场。
夜深人静时,年世兰坐在镜前,看着自己鬓边的点翠钗,眼底漫上酸楚,却又强压了下去。
她想起皇上曾随口称赞过颂芝的手生得好看,便咬着牙,将跟了自己多年的颂芝推了出去。
这日午后,皇上歇在年世兰处,年世兰倚在他身侧,状似无意地抚着他的手背,声音柔媚,
“皇上,颂芝跟着臣妾多年,细心妥帖,也伺候了皇上不少时日,臣妾想着,不如让颂芝。。。。也侍奉皇上吧。”
皇上闻言,心中认定年世兰是要和颂芝一起独占自己,可面上,他却故作欣然,伸手捏了捏年世兰的脸颊,语气带着宠溺,
“倒是你的一片心意,既如此,便册封颂芝为答应吧,不必挪宫,仍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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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的暑气渐渐被秋风消解,池中的荷叶开始添了几分枯意,一晃便是一个多月。
这期间,年世兰仍是妃嫔中最得脸的人,侍寝的次数稳居首位,新晋的芝答应沾着她的光,得了不少体面赏赐,可年世兰的心头却总像悬着块石头,七上八下的。
她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夜里常辗转难眠,总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眼看着归京的日子近了,随行的宫人开始忙着收拾行装,锦盒、箱笼堆了满院,连廊下都摆得满满当当,可皇上的心头,却压着千斤重的担子。
他暗中布下的天罗地网,早已层层收紧,回京后,便是对敦亲王动手的时刻。
可刀剑无眼,朝堂的风波从来都与后宫息息相关,稍有不慎,便会波及到。
皇上对着奏折出神,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竟全是富察明舒抱着弘昭时温柔的模样。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母子二人,弘昭才半岁有余,尚在襁褓之中,富察明舒性子温软,哪里经得住朝堂纷争的牵连?
这日傍晚,残阳把湖面染成了金红色,皇上摒退了所有随行宫人,独自踱步到澄瑞楼。
富察明舒正抱着弘昭,低头用指尖轻触孩子的小手,哄他安睡,听见脚步声,抬眸时,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温柔之色。
“都退下吧。”皇上对着侍立的宫人吩咐,待亭中只剩他与富察明舒二人,才缓缓走上前。
湖面的风卷着淡淡的荷香,混着秋意,拂过两人的衣摆,他看着她怀中熟睡的弘昭,看着她眉眼间的柔婉,沉声道:
“明舒,回京后,朕要处置敦亲王。此事牵连甚广,朝堂之上恐有动荡,甚至。。。。。会有不测。”
富察明舒抱着弘昭的手微微一紧,指腹轻轻贴在孩子温热的襁褓上,她抬眸看向皇上,眼底没有半分惊慌,只有丝丝缕缕的担忧,像湖水般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