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为善书琴拆卸掉发簪、绸带,垂下丝绸般的长发,铜镜中倒映出美人迟暮的笑颜,尽管岁月蹉跎了些许墨光,但在淡淡的橘调的烛芒下,丝发尚还顺滑透亮。
“……阿通这孩子真是聪慧,才几日的功夫不到,所有的规矩、礼仪都习了七七八八。识字儿马虽然是慢了些,可女工却是极好的。最难的是她突逢变故,由简入奢后心境却不受俗物所扰,是个心气儿坚定、淳朴的好孩子呢……”善书琴想着阿通伶俐乖巧的笑脸,夸赞的话没停下过。
女使连连点头笑着附和夸赞:“大娘子说的是,五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不但女工精湛,还会做吃食呢,日后定会好好孝敬大娘子您的呢。”
听此,善书琴笑色却沉重起来,摇摇头怜惜道:“哎,这都是命运多舛、生活艰辛给逼的,哪像我的嘉娘,别说做吃食了,伙房都没进去过呢,怕是她连烧水都不会。”
“唉—”重重的的叹息难掩失望。
女使不敢议论二姑娘,即刻闭嘴不再做声。
啪嗒—
善书琴侧过头看向声音处。
是善二婆子与善大婆子这俩个老姐妹儿,一个正给躬身她整理床铺,另一个正抱着干爽接近的裙衫放进笼箱整理。那声就是善二婆子关笼箱盖时发出来的。
“大娘子恕罪。”善二婆子硬邦邦道,而后气鼓鼓地抱着装有善书琴换下的裙衫的篓子,大步流星的迈出去。
善书琴眉骨耸得老高。
三人相伴多年,早已跨越普通的主仆情,善书琴也不恼,而是看向善大婆子,笑着打趣儿道:“这又是被自家的小媳妇儿气着了?”
善二婆子的儿子新婚不久,新媳妇儿是儿子自己找的,也不知是缘分使然,还是与母亲相处久了养成的习惯,儿子找的新妇与善二婆子一个性子,都是直肠子。
所以婆媳关系时常告急。
善大婆子知晓自家妹子脾性,她绕有深意地看向一半主子一半友人情份的善书琴,垂着眸、意有所指道:“谁家里还没点鸡毛蒜皮的疙瘩小事,就算是舌头与牙齿也时不时磕碜一回,哪值得惦记。”
多年情分奠定在那,善书琴听出来了,老姐妹儿不是因为家里的事不高兴,而是对她有了想法,她抬起手向为自己通发的女使摆了摆。
那女使很快领悟到意思,将牛角梳缓缓搁在梳妆盒上,就福了福身静默退了出去,还为二人带上了门。
善书琴重新看向镜子。
善大婆子走了过来,拿起梳妆盒上的梳子,为主子柔柔的通发,嫁人后,她极少再给主子通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你为我通发最舒服。”善书琴真心夸赞,善大婆子婚后做了掌院女使节、再到麽麽,这些活儿就归给年轻的女使。但她们不如善大婆子了解自己,怎么都没这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可身后的人不做声,她有些丧气,就不弯弯绕绕了,“侯爷流放了,阿姐的幼|女找回来了,老夫人不再管府里的事,这宅子里再也没人能为难我们主仆三儿了,就像回到了善府里的日子,我高兴的梦里都在笑。但你二人使怎么一回事,这几日,哪哪都瞧着别扭?!”
是气话也是关切,可以说除了嘉娘、通娘,她们两个老姐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